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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redboy09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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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幻梦异侠] <三侠五义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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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4:13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假小姐闻听邵公此问,便将身体多病、奉父母之命、前往唐县就医养病的
话,说了一遍。邵老爷道:“这就是令尊的不是了。你一个闺中弱质,如何就叫奶
公奶母带领去赴唐县呢?”假小姐连忙答道:“平素时常往来。不想此次船家不良,
也是侄女命运不济。”邵老爷道:“理宜将侄女送回,奈因钦限紧急,难以迟缓。
与其上唐县,何不随老夫到长沙,现有老荆同你几个姊妹,颇不寂寞。待你病体好
时,我再写信与令尊,不知侄女意下如何?”假小姐道:“既承叔父怜爱,侄女敢
不从命。但不知婶母在于何处?待侄女拜见。”邵老爷满心欢喜,连忙叫仆妇丫环
搀着小姐,送到夫人船上。原来邵老爷有三个小姐,见了假小姐,无不欢喜。从此
佳蕙就在邵老爷处将养身体。他原没有什么大病,不多几日,也就好了。夫人也曾
背地里问过他,有了婆家没有。他便答道:“自幼与施生结亲。”夫人也悄悄告诉
了老爷。自那日开船行到梅花湾的双岔口,此处却是两条路:一股往东南,却是上
长沙;一股往东北,却是绿鸭滩。
    且说绿鸭滩内有渔户十三家,内中有一人年纪四旬开外,姓张名立,是个极其
本分的,有个老伴儿李氏,老两口儿无儿无女,每日捕鱼为生。这日张老儿夜间撒
下网去,往上一拉,觉得沉重,以为得了大鱼,连唤:“妈妈,快来,快来!”李
氏听了,出来问道:“大哥,唤我做什么?”(这老两口子素来就是这等称呼:男
人管着女人叫妈妈,女人管着男人叫大哥。当初不知是怎么论的,如今惯了,习以
为常。)张立道:“妈妈帮我一帮,这个行货子可不小。”李氏上前帮着拉上船来,
将网打开,看时却是一个女尸,还有竹窗一扇托定。张立连连啤道:“晦气!晦气!
快些掷下水去。”李氏忙拦道:“大哥不要性急,待我摸摸,还有气息没有。岂不
闻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’吗?”果然摸了摸,胸前兀的乱跳,说道:“还有气
息,快些控水。”李氏又舒掌揉胸。不多时清水流出不少,方才渐渐苏醒,哼哼出
来。婆子又扶他坐起,略定定神,方慢慢呼唤,细细问明来历。
    原来此女就是牡丹小姐。自落水之后,亏了竹窗托定,顺水而下,不计里数,
漂流至此。自己心内明白,不肯说出真情,答言:“是唐县宰的丫环,因要接金小
姐去,手扶竹窗,贪看水面。不想竹窗掉落,自己随窗落水,不知不觉漂流至此。
请问妈妈贵姓?”李氏一一告诉明白,又悄悄合张立商量道:“你我半生无儿无女。
我今看见此女生的十分俏丽,言语聪明,咱们何不将他认为女儿,将来岂不有靠么?”
张立道:“但凭妈妈区处。”李氏便对牡丹说了,牡丹连声应允。李氏见牡丹应了,
欢喜非常。登时疼女儿的心盛,也不愿捕鱼,急急催大哥快快回庄,好与女儿换衣
服。张立撑开船,来到庄内。李氏搀着牡丹进了茅屋,找了一身干净衣服,叫小姐
换了。本是珠围翠绕,如今改了荆钗布裙。
    李氏又寻找茶叶烧了开水,将茶叶放在锅内,然后用瓢和弄个不了,方拿过碗
来,擦抹净了,吹开沫子,舀了半碗,擦了碗边,递与牡丹道:“我儿喝点热水,
暖暖寒气。’啦丹见他殷勤,不忍违却,连忙接过来,喝了几口。又见他将叶掏出,
从新刷了锅,舀上一瓢水,找出小米面,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白水小米面的疙瘩汤,
端到小姐面前,放下一双黄油四棱竹著,一个白沙碟儿腌萝卜条儿。牡丹过意不去,
端起碗来,喝了点儿,尝着有些甜津津的,倒没有别的味儿,于是就喝了半碗。咬
了一点萝卜条儿,觉着扎口的咸,连忙放下了。他因喝了半碗热汤,登时将寒气散
出,满面香汗如洗。婆子在旁看见,连忙掀起衣襟,轻轻给牡丹拂拭,更露出本来
面目,鲜妍非常。婆子越瞧越爱,越爱越瞧,如获至宝一般。又见张立进来问道:
“闺女这时好些了?”牡丹道:“请爹爹放心。”张立听小姐的声音改换,不象先
前微弱,而且活了不足五十岁,从来没听见有人叫他“爹爹”二字,如今听了这一
声,仿佛成仙了道,醍醐灌顶,从心窝里发出一股至性达天的乐来,哈哈大笑道:
“妈妈,好一个闺女呀!”李氏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说罢,二人大笑不止。
    此时天已发晓。李氏便合张立商议,说:“女儿在县宰处,必是珍馐美味惯了,
千万不要委屈了他。你卖鱼回来时,千万买些好吃食回来。”张立道:“既如此,
我多秤些肥肉,再带些豆腐白菜。你道好不好?”李氏道:“很好。就是如此。”
    乡下人不懂的珍馐,就知肥肉是好东西,若动了豆腐白菜便是开斋,这都是轻
易不动的东西。其实所费几何?他却另有个算盘。他道有了好菜,必要多吃;既多
吃,不但费菜,连饭也是费的。仔细算来,还是不吃好菜的好。如今他夫妻乍得了
女儿,一来怕女儿受屈,二来又怕女儿笑话瞧不起,因此发着狠儿,才买肉买菜,
调着样儿收拾出来。牡丹不过星星点点的吃些就完了。
    一来二去,人人纳罕儿,说张老者老两口儿想开了,无儿无女,天天弄嘴吃,
就有搭讪过来闻闻香味的意思,遇巧就要尝尝。谁知到了屋内一看,见床上坐着一
位花枝招展、犹如月殿嫦娥、瑶池仙女似的一位姑娘,这一惊不小。各各追问起来,
方知老夫妻得了义女,谁不欢喜,谁敢怠慢,登时传扬开了。十二家渔户俱各要前
来贺喜。
    其中有一人姓史名云,会些武艺,且胆量过人,是个见义敢为的男子,因此这
些渔人们皆器重他。凡遇大小事儿或是他出头,或是与他相商。他若定了主意,这
些渔户们没有不依的。如今要与张老儿贺喜,这三一群,五一伙,陆陆续续俱备找
了他去,告诉他张老儿得女儿的情由。
    史云听了,拍手大乐道:“张大哥为人诚实,忠厚有余,如今得了女儿,将来
必有好报。这是他老夫妻一片至诚所感。列位到此何事?”众人道:“因要与他贺
喜,故此我等特来计较。”史云道:“很好。咱们庄中有了喜事,理应作贺。但只
一件,你我俱是贫苦之人,家无隔宿之粮,谁是充足的呢。大家这一去,人也不少,
岂不叫张大哥为难么?既要与他贺喜,总要大家真乐方好。依我倒有个主意。咱们
原是鱼行生理,乃是本地风光。大家以三日为期,全要辛苦辛苦,奋勇捕了鱼来,
俱备交在我这里出脱。该留下咱们吃的留下吃,该卖的卖了钱买调和沽酒,全有我
呢。”又对一人道:“弟老的,这两天你要常来。你到底认得几个字,也拿的起笔
来,有可以写的需要帮着我记记方好。”原来这人姓李,满口应承道:“我天天早
来就是了。”史云道:“更有一宗要紧的。是日大家去时,务必连桌凳俱要携了去
方好,不然,张大哥那里,如何有这些凳子家伙桌子呢?咱们到了那里,大家动手,
索性不用张大哥张罗,叫他夫妻安安稳稳乐一天。只算大家凑在一处,热热闹闹的
吃喝一天就完了。别的送礼送物,皆是虚文,一概不用。众位以为何如?”众人听
罢,俱备欢喜道。“好极,好极!就是这样吧。但只一件,其中有人口多的,有少
的,这怎么样呢?”史云道:“全有我呢,包管平允。谁也不能吃亏,谁也不能占
便宜。其实乡里乡亲何在乎这上头呢,然而办事必得要公。大家就辛苦辛苦吧,我
到张大哥那里给他送信去。”众人散了。
    史云便到了张立的家中,将此事说明,又见了牡丹果真是如花似玉的女子,快
乐非常。张立便要张罗起事来。史云道:“大哥不用操心,我已俱各办妥。老兄就
张罗下烧柴就是了,别的一概不用。”张立道:“我的贤弟,这个是不容易,如何
张罗下烧柴就是了呢?”史云道:“我都替老兄打算下了,样样俱全,就短柴火,
别的全有了。我是再不撒谎的。”张立仍是半疑半信的,只得深深谢了。史云执手
回家去了。
    众渔人果然齐心努力,办事容易的很。真是争强赌胜,竟有出去二三十里地捕
鱼去的,也有带了老婆孩儿去的,也有带了弟男子侄去的。刚到了第二天,交到史
云处的鱼虾真就不少。史云裁夺着,各家平匀了,估量着够用的,便告诉他等道:
“某人某人交的多,明日不必交了。某人某人交的少,明日再找补些来。”他立刻
找着行头,公平交易,换了钱钞,沽酒买菜,全送到张立家中,张立见了这些东西,
又是欢喜,又是着急。欢喜的是得了女儿,如此风光体面,着急的是这些东西,可
怎么措置呢?”史云笑道:“这有何难。我只问你,烧柴预备下了没有?”张立道:
“预备下了。你看,靠着篱笆那两垛,可够了么?”史云瞧了瞧道:“够了,够了。
还用不了呢。烧柴既有,老兄你就不必管了。今夜五鼓咱们乡亲都来这里,全是自
己动手。你不用张罗,尽等着喝喜酒吧。”张立听了,哈哈大笑道:“全仗贤弟分
心,劣兄如何当得!”史云笑道:“有甚要紧,一来给老兄贺喜,二来大家凑个热
闹,畅快畅快,也算是咱们渔家乐了。”
    正说间,只见有许多人扛着桌凳的,挑着家伙的,背着大锅的,又有倒换挑着
调和的,还有合伙挑着菜蔬的,纷纷攘攘送来,老儿接迎不暇,登时放满一院子。
也就是绿鸭滩,若到别处,似这样行人情的也就少少儿的。全是史云张罗帮忙。却
好李弟老的也来了,将东西点明记帐,一一收下。张老儿惟恐错了,还要自己记了
暗记儿。来一个史云嘱付一个,道:“乡亲,明日早到,不要迟了。千万,千万!”
到黄昏时,俱已收齐,史云方同李弟老的回去了。
    次日四鼓时,史云与李弟老的就来了。果是五鼓时,众乡亲俱备来到。张老儿
迎着道谢。史云便分开脚色,谁挖灶烧火,谁做菜蔬,谁调座位,谁抱柴挑水,俱
不用张立操一点心,乐的个老头儿出来进去,这里瞧瞧,那里看看,犹如跳圈猴儿
一般。一会儿又进屋内问妈妈道:“闺女吃了什么没有?”李氏道:“大哥不用你
张罗,我与女儿自会调停。”张立猛见李氏,笑道:“哎呀!妈妈今日也高兴了,
竟自洗了脸,梳了头。”李氏笑道:“什么话呢。众乡亲贺喜,我若黑脸乌嘴的,
如何见人呢?你看我这头还是女儿给我梳的呢。”张立道:“显见得你有了女儿,
就支使我那孩子梳头。再过几时,你吃饭还得女儿喂你呢。”李氏听了,哼道:
“呸!没的瞎说白道的了。”张立笑吟吟的出去了。
    不多时,天已大亮,陆陆续续四妇村姑俱各来了。李氏连忙迎出,彼此拂袖道
喜道谢,又见了牡丹,一个个咂嘴吐舌,无不惊讶。牡丹到了此时,也只好接待应
酬,略为施展,便哄的这些人欢喜,不知如何是好。
    到了饭得之时,座儿业已调好。屋内是女眷,所有桌凳俱是齐全的,就是家伙
也是挑秀气的。外面院子内是男客,也有高桌,也有矮座,大盘小碗,一概不拘。
这全是史云的调度,真真也难为他。大家不论亲疏,以齿为序。我拿凳子,你拿家
伙,彼此嘻嘻哈哈,团团围住,真是爽快。霎时杯盘狼藉。虽非佳肴美味,却是鲜
鱼活虾,荤素俱有,左添右换,以多为盛。大家先前慢饮,后来有些酒意,便呼台
喝六豁起拳来。
    恰好史云与张立豁拳。张立叫了个“七巧”,史云叫了个“全来”。忽听外面
接声道:“可巧俺也来了,可不是全来吗?”史云便仰面往外侧听。张立道:“听
他则甚?咱们且豁拳。”史云道:“老兄且慢。你我十三家俱各在此,外面谁敢答
言?待我出去看来。”说罢,立起身来,启柴扉一看,见是个年幼之人,背着包裹,
正在那里张望。史云咄的一声,道:“你这后生,窥探怎的?方才答言的,敢则是
你么?”年幼的道:“不敢,就是在下。因见你们饮酒热闹,不觉口内流涎,俺也
要沽饮几杯。”史云道:“此处又非酒肆饭铺,如何说‘沽饮’二字?你妄自答言,
俺也不计较于你,快些去吧。”说罢,刚要转身,只见少年人一伸手将史云拉住,
道:“你说不是酒肆,如何有这些人聚饮?敢是你欺负我外乡人么!”史云听了,
登时喝道:“你这小厮好生无礼!俺饶放你去,你反拉我不放。说欺负你,俺就欺
负你,待怎么!”说着,扬手就是一掌打来。年少之人微微一笑,将掌接住往怀里
一带,又往外一揉。只听“咕咚”一声,史云仰面栽倒在地,心中暗道:“好大力
量!倒要留神。”急忙起来,复又动手。只见张立出来劝道:“不要如此,有话慢
说。”问了原由,便对年幼的道:“老弟休要错会了意。这真不是酒肆饭铺。这些
乡亲俱是给老汉贺喜来的。老弟如要吃酒,何妨请进,待老汉奉敬三杯。”年幼的
听见了酒,便喜笑颜开的道:“请问老丈贵姓。”张立答了姓名,他又问史云。史
云答道:“俺史云。你待怎么?”年幼的道:“史云大哥恕小弟莽撞,休要见怪。”
说罢,一揖到地。
    未知如何,下回分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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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4:25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史云见年幼之人如此,闹的倒不好意思了,连忙问道:“足下贵姓?”年
幼的道:“小弟艾虎。只因要上卧虎沟,从此经过,见众位在此饮酒作乐,不觉口
渴。既蒙赐酒,感领厚情。请了。”说罢,迈步就进了柴门。
    你道艾虎如何来到此处?只因他与施俊结拜之后,每日行程五里也是一天,十
里也算一站。若遇见好酒,不定住三天五天,喝醉了就睡,睡醒了又喝。左右是蒋
平不心疼的银子,由着他的性儿花罢了。当下众渔户见张立史云同了个年幼之人进
来,大家都不认得,只有一拱手而已。史云便将艾虎让在自己一处。张立拿起壶来,
满满斟了一杯,递与艾虎。艾虎也不谦让,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。史云接过来也斟
上一杯,艾虎也就喝了。他又复与二人各斟一杯,自己也陪了一杯,然后慢慢问道:
‘方才老文说府上贺喜,不知为着何事?”史云代为说明。艾虎哈哈大笑道:“原
来如此,理当贺的。”说罢,回手向兜肚内掏出两锭银子来,递与张立道:“些须
薄礼,望乞笑纳。”张立如何肯接。艾虎强扭强捏的,揣在他怀内。
    张立无奈,谢了又谢。转身来到屋内,叫声:“妈妈,这是方才一位小客官给
女儿的贺礼,好好收了。”李氏接来一看,见是两锭五两的锞子,不由吃惊道:
“哎哟!如何有这样的重礼呢?”正说间,牡丹过来,问道:“母亲,什么事?”
张立便将客官送贺礼的事说了。牡丹道:“此人可是爹爹素来认得的么?”张立道:
“并不认得。”牡丹道:“既不认得,萍水相逢,就受他如此厚礼,此人就令人难
测。焉知他不是恶人暴客呢?据孩儿想来,还是不受他的为是。”李氏道:“女儿
说的是,大哥趁早儿还他去。”张立道:“真是闺女想的周到,我就还他去。”仍
将银子接过,出外面去了。
    张立当下拿回银子,见了艾虎,说道:“方才老汉与我老伴并女儿一同言明。
他母女说客官远道而来,我等理宜尽地主之情,酒食是现成的,如何敢受如此厚礼。
仍将原银奉还,客官休要见怪。”艾虎道:“这有甚要紧。难道今日此举,老丈就
不耗费资财么?权当做薪水之资就是了。”张立道:“好叫客官得知。今日此举全
是破费众乡亲的。不信,只管问我们史乡亲。”史云在旁答道:“此话千真万确,
决不欺哄。”艾虎道:“俺的银子已经拿出,如何又收回呢?——也罢,俺就烦史
大哥拿此银两,明日照旧预备。今日是俺扰了众乡亲,明日是俺作东回请众位乡亲。
如若少了一位,俺是不依史大哥的。”史云见此光景,连忙说道:“我看文客官是
个豪爽痛快人,莫若张大哥从实收了吧,省得叫客官为难。”张立只得又谢了。
    史云便陪着艾虎,左一碗,有一碗,把个史云也喝的愣了,暗道:“这样小小
年纪却有如此大量。”就是别人也往这边瞅着。喝来喝去,小侠渐渐醉了,前仰后
合,身体乱晃,就靠着桌子垂眉闭眼。史云知他酒深,也不惊动他。不多时,只听
呼声振耳,已入梦乡。艾虎既是如此,众渔人也就醺醺,独有张立史云喝的不多。
张立是素来不能多饮的,史云酒量却豪,只因与张老儿张罗办事,也就不肯多喝了。
张立仍是按座张罗。
    忽听外面有人唤道:“张老儿在家么?”张立忙出来一看,不由的吃了一惊,
道:“二位请了。到此何事?”二人道:“怎么你倒问我们?今D是谁的班儿了?”。’
    你道此二人是谁?原来是黑狼山的喽罗。自从蓝骁占据了此山,知道绿鸭滩有
十三家渔户,定了规矩,每日着一人值日。所有山上用的鱼虾,皆出在值日的身上。
这日正是张立值日。他只顾贺喜,就把此事忘了。今日竣罗来了,方才想起,连忙
告罪道:“是老汉一时忽略,望乞二位在头领跟前方便方便。明日我多备鱼虾补还
上就是了。”二喽罗道:“你这话竟是胡说!明日补还,今日大王先空一顿吗?我
们全不管你,今日只好跟了我们去见头领。有什么说的你自己去说吧。”
    此时史云已然出来,连忙插言道:“二位不要如此。委是张伙计今日有事,务
求包容包容。”就把他得女儿贺喜的话说了一遍。二喽罗听了道:“既是如此,我
们瞧瞧你这闺女,回去见了头领,也好回话。”说罢,不容张立依不依,硬往里走。
到了屋内见了牡丹,暗暗喝彩。转身出来,一眼瞧见了艾虎,在那里端坐不动。原
来众人见喽罗进来,知有事故,胆大的站起来在一旁听着,胆小的怕有连累也就溜
了。独有艾虎坐在那里。这喽罗如何知道他是沉醉酣睡呢,大声嗔喝道:“他是什
么人?竟敢见了我做不为礼,这等可恶!快快与我绑了,解上山去。”张立忙上前
分解道:“他不是本庄之人,而且吃醉了,求爷们宽恕。”史云在旁,也帮着说话。
二喽罗方气愤愤的去了。
    众人见喽罗去了,嘈嘈杂杂,议论不休。史云便合张立商议,莫若将这客官唤
醒,叫他早些去吧,省得连累了他。张立听了,急急将艾虎唤醒,说明原由。艾虎
不听则可,听了时一声怪叫道:“哎哟哟!好山贼野寇。俺艾虎正要寻他,他反来
捋虎须。待他来时,俺自对付他。”张立着急,只好苦功。
    忽听得人喊马嘶,早有渔户跑的张口结舌道:“不……不好了!葛头领带领人
马入庄了。”张立听了,只吓得浑身乱抖,艾虎道:“老丈不要害怕,有俺在此。”
说罢,将包袱递与张立,回头叫道:“史大哥,随俺来。”刚然出了柴扉,只见有
二三十名喽罗簇拥着一个老头骑在马上,声声叫道:“张老儿,闻得你有个如花似
玉的女儿,正好与俺匹配。俺如今特来求亲。”艾虎听了一声叱咤道:“你这厮叫
什么?快些说来!”马上的道:“谁不晓得俺葛瑶明,绰号蛤蜊蚌子吗?你是何人,
竟敢前来多事?”艾虎道:“我只当是蓝骁那厮,原来是个无名的小辈。俺艾虎爷
爷在此,你敢怎么?”葛瑶明听了,喝道:“好小厮,满口胡说!”吩咐喽罗将他
绑了。唿的上来了四五个。艾虎不慌不忙,两只臂膀往左右一分,先打倒了两个,
一转身抬腿又踢倒了一个。众唆罗见小爷勇猛,又上来了十数个,心想以多为胜。
那知小侠指东打西,窜南跃北,犹如虎荡羊群,不大的工夫,打了个落花流水。
    史云在旁,见小爷英勇非常,不由喝彩,自己早托定五股鱼叉,猛然喊了一声,
一个健步,竟奔葛瑶明而来。原来这些喽罗以为渔户好欺负,并未防备,皆是赤手
而来,独葛瑶明腰间系着一把顺刀,见众喽罗不是艾虎对手,刚然拔刀,要上前相
助,史云鱼叉已到,连忙用刀一迎。史云把叉往回里一抽。谁知叉上有倒须钩儿,
早把顺刀拢住。史云力猛,葛瑶明在马上一晃,手不吃动,当啷啷顺刀落地,说声
“不好!”将马一带,哧留的往庄外就跑。众喽罗见头领已跑,大家也抱头鼠窜而
去。
    艾虎打的高兴,那里肯放,上前将葛瑶明的刀捡起就追,史云也便大喊“赶呀!”
手内托定五股鱼叉,也追下去了。艾虎追出庄外,见贼人前面乱跑,他便撒脚紧紧
追赶。俗云:“归师勿掩,穷寇莫追。”如今小侠真是初生的犊儿不怕虎,又仗着
自己的本领,那把这一众山贼放在眼里,又搭着史云也是一勇之夫,随后紧赶。看
看来到山环之内,只见艾虎平空的栽倒在地,两边跑出多少喽罗,将艾虎按住,捆
绑起来。史云见了,说声“不好!”急转身往回里就跑,给庄中送信去了。
    你道艾虎如何栽倒?只因葛贼骑马跑的快,先进了山环,便有把守的喽兵,他
就吩咐暗暗埋伏绊脚绳。小侠那里理会。他是跑开了,冷不防,焉有不栽倒之理呢。
众喽罗拿了艾虎。葛瑶明业已看见,忙将喽兵分为两路,着十五人押着艾虎同自己
上山,着十五人回转庄中到张老儿家抢亲。葛贼洋洋得意,将马驮了艾虎,忙忙的
入山。
    正走之间,只见一只野鸡打空中落下。葛瑶明上前捡起一看,见鸡胸流血,知
是有人打的。复往前面一看,早见有人嚷道:“快些将山鸡放下!那是我们打的。”
葛贼仔细一看,原来是一个极丑的女子,约有十五六岁。葛瑶明道:“这鸡是你的
么?”丑女子道:“是我的。”葛贼道:“你休要哄我。既是你的,你手无寸铁,
如何会打下野鸡来?”丑女子道:“原是我姐姐打的。不信,你看那树下站的不是?”
葛贼转脸一看,见一女子生的美貌非常,果然手握弹弓,在那里站着。葛贼暗暗欢
喜道:“我老葛真是红鸾星照命。张老儿那里有了一个,如今又遇见一个,这才是
双喜临门呢。”想罢,对丑女子道:“你说你姐姐打的,我不信。叫你姐姐跟了我
去,我们山后头有鸡,叫他打一个我看看。”说罢,两只贼眼直勾勾的瞅着那边女
子。丑女子大怒:“你若不还,只怕你姑娘不容你过去。”说毕,拉开架式,就要
动手。只听葛瑶明哎哟一声,仰面栽倒在地,挣扎着爬起来,早见两眉攒中流下血
来。丑女子已知是姐姐用铁丸打的,不容他站稳,嗖的一声,照后心嘡的就是一脚。
葛瑶明他倒听教训,噗哧的一声,嘴吃屎又躺下了。众喽罗一拥齐上。丑女子微微
冷笑,抬了抬手,一个个东倒西歪;动了动脚,一个个毗牙咧嘴。此时葛贼知道女
子利害,不敢抵敌,爬起来就跑。众人见头领跑了,谁还敢怠慢,也就唧溜咕噜的
一齐跑了。丑女子正在赶打喽卒,忽听有人高声喝彩叫好。
    不知后文如何,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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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4:35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丑女子将众卒打散,单单剩下了捆绑的艾虎在马上驮着,又高阔,又得瞧。
见那丑女子打这些人,犹如捕蝶捉蜂,轻巧至甚。看到痛快处,不由的高声叫好喝
彩,扯开嗓子,哈哈大笑道:“打的好!打的妙!”正在快乐,忽听五女子问道:
“你是什么人?”艾虎方住笑,说道:“俺叫艾虎,是被他们暗算拿住的。”丑女
子道:“有个黑妖狐与北侠,你可认得么?”艾虎道:“智化是我师傅,欧阳春是
我义父。”丑女子道:“如此说来,是艾虎哥哥到了。”连忙上前解了绳缚。艾虎
下马,深深一揖,道:“请问姐姐贵姓?”丑女子道:“我名秋葵。沙龙是我义父。”
艾虎道:“方才用弹弓打贼人的,那是何人?”秋葵道:“那就是我姐姐凤仙,乃
我义父的亲女儿。”说话间,便招手道:“姐姐这里来。”凤仙在树下见秋葵给艾
虎解缚,心甚不乐,暗暗怪说:“妹子好不晓事,一个女儿家不当近于男子。这是
什么意思!”后来见秋葵招手,方慢慢过来道:“什么事?”秋葵道:“艾虎哥哥
到了。”凤仙听了艾虎二字,不由的将艾虎看了一看,满心欢喜,连忙向前万福,
艾虎还了一揖。
    忽听半山中一声叱咤道:“好两个无耻的丫头,如何擅敢与男子见礼!”凤仙
秋葵抬头一看,见山腰里有三人,正是铁面金刚沙龙,与两个义弟,一名孟杰,一
名焦赤。秋葵便高声唤道:“爹爹与二位叔父这里来,艾虎哥哥在此。”右边的焦
赤听了道:“嗳呀!艾虎侄儿到了。大哥快快下山呀。”说着话,他就“突、突、
突、突”跑下山来,嚷道:“那个是艾虎侄儿?想煞俺也!”
    你道焦赤为何说此言语?只因北侠与智公子丁二官人到了卧虎沟、叙话说到盗
冠拿马朝贤一节,其中多亏了艾虎,如何年少英勇,如何胆量过人,如何开封首告,
亲身试铡,五堂会审,救了忠臣义士,从此得了个小侠之名。说得个孟杰焦赤一壁
听着,一壁乐了个手舞足蹈。惟有焦赤性急,恨不得立刻要见艾虎。自那日起,心
里时刻在念。如今听说到了,他如何等得,立时要会,先跑下出来,乱喊乱叫,说:
“想煞俺也。”艾虎听了也觉纳闷,道:“此人是谁呢?我从来未见过,他想我作
什么?”
    及至来到切近,焦赤扔了钢叉,双关子抱住艾虎,右瞧左看,左观右瞧。艾虎
不知为何,挺着身躯,纹丝儿不动。只听焦赤哈哈大笑道:“好呀!果然不错。这
亲事做定了。”说着话,沙龙孟杰俱备到了。焦赤便嚷道:“大哥,你看看相貌,
好个人品,不要错了主意。这门亲事作定了。”沙龙忙拦道:“贤弟太莽撞了。此
事也是乱嚷的么?”
    原来北侠与智公子听见沙员外有个女儿名叫凤仙,一身的武艺,更有绝技是金
背弹弓,打出铁丸百发百中;因此一个为义儿,一个为徒弟,转托丁二爷,在沙员
外跟前求亲。沙龙想了一想,既是黑妖狐的徒弟,又是北侠的义儿,大约此子不错,
也就有些愿意了。彼时对丁二爷说道:“既承欧阳兄与智贤弟愿结秦晋,劣兄无不
允从。但我有个心愿:秋葵乃劣兄受了托孤重任,认为义女。我疼他比凤仙尤甚,
一来怜念他无父无母,孤苦伶仃,二来爱惜他两膀有五六百斤的膂力——不过生的
丑陋些。须将秋葵之事完结后,方能聘嫁凤仙。求贤弟与他二人说明方好。”丁二
爷就将此事,暗暗告诉了北侠智爷。二人听了,深为器重沙龙,说:“你我做事,
理应如此。”又道:“艾虎年纪尚小,再过几年,也不为晚。”便满口应承了。谁
知后来孟焦二人听见有求亲之说,他俩便极力撺摄沙龙道:“有这样好事,为何不
早早的应允?”沙龙因他二人粗卤,不便细说,随意答道:“愚兄从来没有见过艾
虎,知他品貌如何,儿女大事,也有这样就应得的么?”孟焦二人无的可说,也就
罢了。故此今日,焦赤见了艾虎,先端详了品貌,他就嚷“这亲事做定了”。他只
顾如此说,旁边把个凤仙羞的满面通红,背转身去了。
    秋葵方对艾虎道:“这是我爹爹。这是孟叔父与焦叔父。”艾虎一一见了。沙
龙见艾虎年少英雄,满心欢喜,便问道:“贤侄为何来到此处?”艾虎一一说了,
又道:“他等又派人仍去抢亲,小侄还得回去搭救张老者的女儿。”焦赤听了,舒
出大指,道:“好的!正当如此。待俺同你走走。”从那边收起钢叉。沙龙见艾虎
赤着双手,便把自己的齐眉棍递与小爷。他二人迈开大步,转身迎来。
    方到山环,只见抢牡丹的喽罗抬定一个四方的东西,周围裹着布单,上面盖着
一块似红非红的袱子,(敢则是个没有顶儿的轿于!)里面隐隐有哭泣之声。艾虎
见了,轮开大棍,吼了一声,一路好打。焦赤托定钢叉,左右一晃,叉环乱响。喽
罗等那里还有魂咧,赶着放下轿子,四散的逃命去了。
    艾虎过来扯去红袱一看,原来是张桌子,腿儿朝上。再细看时,见里面绑着个
女子,已然吓的人事不省,呼之不应。正在为难,只见山口外哭进一个婆于来,口
中嚷道:“天杀的呀!好好的还我女儿。如若不然,我也不活着了。我这老命合你
们拚了吧。”正是李氏。艾虎唤道:“妈妈不要啼哭。我已将你女儿截下了。”又
见张立从那边踉里踉跄来了。彼此见了,好生欢喜。此时李氏将牡丹的绳绑松了,
苏醒过来。恰好沙龙父女与孟杰不放心,大家迎了上来,见将女子截下,喽罗逃脱。
艾虎又带了张立,见过沙龙,李氏带了牡丹,见过凤仙秋葵,彼此倾心爱慕。凤仙
道:“姐姐何不随我们上卧虎沟呢?大料山贼决不死心。倘若再来,怎生是好?”
牡丹听了,甚是害怕。秋葵心直口快,转身去见沙龙,将此事说了。沙龙道:“我
也正为此事踌躇。”便问张立道:“闻得绿鸭滩有渔户十三家,约有多少人口?”
张立道:“算来男妇老幼不足五六十口。”沙龙道:“既是如此,老丈你急急回去
告诉众人,陈说利害,叫他等急急收拾,俱各上卧虎沟便了。”艾虎道:“小侄同
张老丈回去。我还有个包袱要紧。”孟杰道:“俺也随了去。”焦赤也要去,被沙
龙拦住道:“贤弟随我回庄,且商议安置众人之处。”便向秋葵道:“这母女二人
就交给你姐儿两个。我们先回庄去了。”
    谁知牡丹受了惊恐,又绑了一绳,如何转动得来。秋葵道:“无妨。我背着姐
姐。”凤仙道:“妹子如何背的了这么远呢?”秋葵道:“姐姐忘了,前面树上还
拴着驮姐夫的马呢。”说罢,噗哧的一声笑了。凤仙脸一红,一声儿也不言语了。
秋葵背起牡丹去了。走不多时,见那马仍拴在那里。秋葵放下牡丹。牡丹却不会骑
马。凤仙过去将马拉过来,认镜乘上,走了几步,却无毛病,说道:“姐姐只管骑
上,我在旁边照拂着,包管无事。”还是秋葵将牡丹抱上马去。凤仙拢住嚼环,慢
慢步行,牡丹心甚不安。只听秋葵道:“妈妈走不动,我背你几步儿。”李氏笑道:
“婆子何敢当?告诉姑娘说:我那一天不走一二十里路呢,全是方才这些天杀的乱
抢混夺,我又是急又是气,所以跑的两条腿软了。走了几步儿,溜开了就好了。姑
娘放心,我是走的动的。”一路上说着话儿,竟奔卧虎沟而来。
    你道卧虎沟的沙龙,为何不怕黑狼山的蓝骁呢?其中有个缘故。卧虎沟内原是
十一家猎户,算来就是沙龙的年长,武艺超群,为人正直,因此这十家皆听他的调
度。自蓝骁占据了黑狼山,他便将众猎户叫来,传受武艺,以防不测。后来又交结
了孟杰焦赤,更有了帮手。暗暗打听,知道绿鸭滩众渔户已然轮流上山,供给鱼虾。
“焉知那贼不来合我们要野兽呢?俺卧虎沟既有沙龙,断断不准此例,众位入山,
大家留神。倘有信息,自有俺应候他,你等不要惊慌。”众人遵命,谁也不肯献兽
于山贼。
    不料蓝骁那里,已知卧虎沟有个铁面金刚沙龙。他却亲身来到卧虎沟,明是索
取常例,暗里要会会沙龙。及至见面,蓝骁责备为何不上山纳兽。沙龙破口大骂,
所有十一家猎户俱是他一人承当。蓝骁听了大怒,彼此翻脸,动起手来。一个步下,
一个马上,走了几合,只听“(口克)哧”一声,沙龙一刀砍在蓝骁的马镫之上。沙
龙道:“俺手下留情,山贼你要明白。”蓝骁回马,一执手道:“沙员外,你的本
领蓝骁晓得了。”说毕,竟自回山去了。暗暗写信与襄阳王,说沙龙本领高强,将
来可做先锋。他有意要结交沙龙,所有猎户入山,一提卧虎沟三字,唆罗再也不敢
惹,因此沙龙英名远振。如今又把绿鸭滩十三家渔户也归卧虎沟来,从此黑狼山交
鱼虾的例也就免了。
    再说沙龙同焦赤先到庄中,将西院数间房屋腾出安顿男子,又将里间跨所安顿
妇女,俱是暂且存身。即日鸠工,随庄修盖房屋。等告成时,再按各家分住。不多
时,牡丹母女与凤仙姐妹一同来到,听说在里间跨所安顿妇女,姐儿两个大喜。秋
葵道:“这等住法很好,咱们可热闹了。”凤仙道:“就是将来房屋盖成,别人俱
各挪出,使得;惟独张家的姐姐不许搬出去,就同张老伯仍住跨所,一来他是个年
老之人,二来咱们姊妹也不寂寞。你说好不好?”牡丹道:“只是搅扰府上,心甚
不安。”凤仙道:“姐姐以后千万不要说这些客套话,只求姐姐诸事包涵就完了。”
秋葵听了,一扭头道:“瞧你们这个俗气法,叫我听着怪牙碜的。——走吧,咱们
先见见爹爹去。”说着话,俱各来到厅上,见了沙龙。沙龙正然吩咐杀猪宰羊,预
备饭食。只见他姐妹前来,后边跟定李氏牡丹,上前从新见礼。沙龙还揖不迭。仔
细瞧了牡丹,举止安详,礼数周到,而且与凤仙比起来,尤觉秀美,心中暗忖道:
“看此女气度体态,决非渔家女子,必是大家的小姐。”笑盈盈说道:“侄女到此,
千万莫要见外。如若有应用的,只管合小女说声,千万不必拘束。”秋葵将房屋盖
好,不许张家姐姐搬出去的话也说了。沙龙一一应允。李氏也上前致谢。凤仙方将
他母女领到后边去了。原来沙员外并无妻室,就只凤仙姐妹同居。如今同定牡丹,
且不到跨所,就在正室闲谈叙话。
    未知后文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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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4:49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艾虎同了孟杰张立,回到庄中。史云正在那里与众商议,忽见艾虎等回来
了,便问事体如何,张立一一说了。艾虎又将大家上卧虎沟避兵的话,说了一遍。
众渔户听了,谁不愿躲了是非,一个个忙忙碌碌,俱备收拾衣服细软,所有粗重家
伙都抛弃了。携男抱女,搀老扶少,全都在张立家会齐。此时张立已然收拾妥当。
艾虎背上包裹,提了齐眉棍,在前开路。孟杰与史云做了合后,保护众渔户家口,
竟奔卧虎沟而来。可怜热热闹闹的渔家乐,如今弄成冷冷清清的绿鸭滩!可是话又
说回来,若不如此,后来如何有渔家兵呢?
    一路上嘈嘈杂杂,纷纷乱乱,好容易才到了卧虎沟。沙员外迎至庄门,焦赤相
陪。艾虎赶步上前相见,先交代了齐眉棍。沙员外叫庄丁收起,然后对着众渔户道:
“只因房屋窄狭,不能按户居住,暂且屈尊众位乡亲。男客俱在西院居住,所有堂
客俱在后面与小女同居。待房屋造完时,再为分住。”众人同声道谢。
    沙龙让艾虎同张立史云孟焦等,俱各来到厅上。艾虎先就开言问道:“小侄师
傅、义父、丁二叔在于何处?”沙员外道:“贤侄来晚了些,三日前他三人已上襄
阳去了。”艾虎听了,不由的顿足道:“这是怎么说!”提了包裹,就要趱路。沙
龙拦道:“贤侄不要如此。他三人已走了三日,你此时即便去了,追不上了。何必
忙在一时呢?”艾虎无可如何,只得将包裹仍然放下。原是兴兴头头而来,如今垂
头丧气。自己又一想,全是贪酒的不好,路上若不耽延工夫,岂不早到了这里,暗
暗好生后悔。
    大家就座献茶。不多时,调开座位,放了杯著,上首便是艾虎,其次是张立、
史云、孟焦二人左右相陪,沙员外在主位打横儿。饮酒之间,叙起话来。焦赤便先
问盗冠情由,艾虎述了一回,乐的个焦赤狂呼叫好。然后沙员外又问:“贤侄如何
来到这里?”艾虎止于答言,特为寻找师傅义父。又将路上遇了蒋平,不意半路失
散的话,说了一遍。只听史云道:“艾爷为何只顾说话,却不饮酒?”沙龙道:
“可是呀,贤侄为何不饮酒呢?”艾虎道:“小侄酒量不佳,望伯父包容。”史云
道:“昨日在庄上喝的何等痛快,今日为何吃不下呢?”艾虎道:“酒有一日之长。
皆因昨日喝的多了,今日有些害酒,所以吃不下。”史云方不言语了。这便是艾虎
的灵机巧辩,三五语就遮掩过去。你道艾虎为何的忽然不喝酒了呢?他皆因方才转
想之时,全是贪酒误事,自己后悔不置,此其一也;其次他又有存心。皆因焦赤声
言这亲事做定了,他惟恐新来乍到,若再贪杯喝醉了,岂不被人耻笑么?因此他忍
心耐性,忍而又忍,暂且断他两天儿再做道理。
    酒饭已毕,沙龙便叫庄丁将众猎户找来,吩咐道:“你等明日入山,要细细打
听蓝骁有什么动静,急急回来禀我知道。”又叫庄丁将器械预备手下,惟恐山贼知
道绿鸭滩渔户俱归在卧虎沟,必要前来厮闹。等了一日,不见动静。到了第二日,
猎户回来,说道:“蓝骁那里并无动静。我等细细探听,原来抢亲一节皆是葛瑶明
所为,蓝骁一概不知。现今葛瑶明禀报山中,说绿鸭滩渔户不知为何俱备逃匿了,
蓝骁也不介意。”沙龙听了也就不防备了。
    独有艾虎一连两日不曾吃酒,委实难受,决意要上襄阳。沙龙阻留不住,只得
定于明日饯行起身。至次日,艾虎打开包裹,将龙票拿出交给沙龙,道:“小侄上
襄阳不便带此,恐有遗失。此票乃蒋叔父的,奉的相谕,专为寻找义父而来。倘小
怪去后,我那蒋叔父若来时,求伯父将此票交给蒋叔父便了。”沙龙接了,命人拿
到后面,交凤仙好好收起。这里众人与艾虎饯行。艾虎今日却放大了胆,可要喝酒
了。从沙龙起,每人各敬一杯,全是杯到酒干。把个焦赤乐的拍手大笑道:“怨得
史乡亲说贤侄酒量颇豪,果然,果然。来,来,来。咱爷儿两个单喝三杯。”孟杰
道:“我陪着。”执起壶来,俱备溜溜斟上酒。这酒到唇边,吱的一声,将杯一照,
“干!”沙龙在旁,不好拦阻。三杯饮毕,艾虎却提了包裹,与众人执手拜别。大
家一齐送出庄来。史云张立还要远送,艾虎不肯,阻之再三。彼此执手,目送艾虎
去远了,大家方才回庄。
    艾虎上襄阳,算是书中节目交代明白。然而仔细想来,其中落了一笔。是那一
笔呢?焦赤刚见艾虎,就嚷这亲事做定了;为何到了庄中,艾虎一连住了三日,焦
赤却又一字不提?列位不知书中有明点,有暗过,请看前文便知。艾虎同张立回庄
取包裹,孟杰随去,沙龙独把焦赤拦住道:“贤弟随我回庄。”此便是沙龙的用意。
知道焦赤性急,惟恐他再提此事,故此叫他一同回庄。在路上就合他说明,亲事是
定了,只等北侠等回来,觐面一说就结了,所以焦赤他才一字不提了,非是编书的
落笔忘事。
    这也罢了。既说不忘事,为何蒋平总不提了?这又有一说。书中有缓急,有先
后。叙事难,斗笋尤难。必须将通身理清,那里接着这里,是丝毫错不得的。稍一
疏神,便说的驴唇不对马口,那还有什么趣味呢?编书的用心最苦,手里写着这边,
眼光却注着下文。不但蒋平之事未提,就是颜大人巡按襄阳,何尝又提了一字呢。
只好是按部就班,慢慢叙下去,自然有个归结。
    如今既提蒋平,咱们就把蒋平叙说一番。蒋平自救了雷震,同他到了陵县。雷
老丈心内感激不尽,给蒋平做了合体衣服,又赠了二十两银子盘费。蒋平致谢了,
方告别起身。临别时又谆谆嘱问雷英好。彼此将手一拱,道:“后会有期,请了。”
蒋平便奔了大路趱行。
    这日天色已晚,忽然下起雨来,既无镇店,又无村庄,无奈何冒雨而行。好容
易道旁有个破庙,便奔到跟前。天已昏黑,也看不出是何神圣,也顾不得至诚行礼,
只要有个避雨之所。谁知殿宇颓圮,仰面可以见天,处处皆是渗漏。转到神圣背后,
看了看尚可容身,他便席地而坐,屏气歇息。到了初鼓之后,雨也住了,天也晴了,
一轮明月照如白昼。刚要动身,看看是何神圣。忽听脚步响,有二人说话。一个道:
“此处可以避雨,咱们就在这里说话吧。”一个道:“我们亲弟兄有什么讲究呢,
不过他那话说的太绝情了。”一个道:“老二,这就是你错了。俗语说的好,‘久
赌无胜家’。大哥劝你的好话,你还不听说,拿话堵他;所以他才着急,说出那绝
情的话来。你如何怨的他呢?”一人道:“丢了急的说快的,如今三哥是什么主意?
该怎么样就怎么样,兄弟无不从命。”一人道:“皆因大哥应了个买卖颇有油水,
叫我来找你来,请兄弟过去,前头勾了,后头抹了,任什么不用说,哈哈儿一笑就
结了。张罗买卖要紧。”一人道:“什么买卖,这么要紧?”一人道:“只因东头
儿玄月观的老道找了大哥来,说他庙内住着个先生,姓李,名唤平山,要上湘阴县
九仙桥去,托付老道雇船;额外还要找个跟役,为的是路上服侍服侍。大哥听了,
不但应了船,连跟役也应了。”一人道:“大哥这就胡闹!咱们张罗咱们的船就完
了,那有那末大工夫替他雇人呢?”一人道:“老二,你到底不中用,没有大哥有
算计。大哥早已想到了,明儿就将我算做跟役人,叫老道带了去。他若中了意,不
消说了,咱们三人合了把儿更好;倘若不中意,难道老哥俩连个先生也服侍不住么?
故此大哥叫我来找你去。打虎还得亲兄弟。老二,你别傻咧!”说罢,哈哈大笑的
去了。
    你道此二人是谁,就是害牡丹的翁二与王三。所提的大哥就是翁大。只因那日
害了奶公,未能得手,俱各赴水逃脱,但逃在此处,恶心未改,仍要害人。那知被
蒋四爷听了个不亦乐乎呢。
    到了黎明,出了破庙,访到玄月观中,口呼:“平山兄在那里?平山兄在那里?”
李先生听了道:“那个唤吾呀?”说着话,迎了出来,道:“那位?那位?”见是
个身量矮小、骨瘦如柴、年纪不过四旬之人,连忙彼此一揖,道:“请问尊兄贵姓?
有何见教?”蒋爷听了,是浙江口音。他也打着乡谈道:“小弟姓蒋,无事不敢造
次,请借一步如何?”说话间,李先生便让到屋内对面坐了。蒋爷道:“同得尊兄
要到九仙桥公干,兄弟是要到湘阴县找个相知,正好一路同行,特来附骥。望乞尊
兄携带如何?”李先生道:“满好个。吾这里正愁一人寂寞,难得尊兄来到,你我
同船是极妙的了。”
    二人正议论之间,只见老道带了船户来见,说明船价,极其便宜。老道又说:
“有一人颇能干老成,堪以服侍先生。”李平山道:“带来吾看。”蒋爷答道:
“李兄,你我乘船,何必用人。到了湘阴县,那里还短了人么?”李平山道:“也
罢,如今有了尊兄,咱二人路上相帮,可以行得。到了那里,再雇人也不为晚。”
便告诉老道,股役之人不用了。蒋爷暗暗欢喜道:“少去了一个,我蒋某少费些气
力。”言明于明日急速开船。蒋爷就在李先生处住了。李先生收拾行李,蒋爷帮着
捆缚,甚是妥当。李先生大乐,以为这个伙计搭着了。
    到了次日黎明,搬运行李下船,全亏蒋爷。李先生心内甚是不安,连连道乏称
谢。诸事已毕,翁大兄弟撑起船来,往前进发。沿路上蒋爷说说笑笑,把个李先生
乐的前仰后合,赞扬不绝,不住的摇头儿,咂嘴儿,拿脚画圈儿,酸不可耐。
    忽听哗喇喇连声响亮。翁大道:“风来了!风来了!快找避风所在呀。”蒋爷
立起身来,就往舱门一看,只当翁大等说谎,谁知果起大风。便急急的拢船,藏在
山环的去处,甚是幽僻。李平山看了,惊疑不止,悄悄对蒋爷说道:“蒋兄,你看
这个所在好不怕人呀!”蒋爷道:“遇此大风,也是无法,只好听天由命罢了。”
    忽听外面“嘡”“嘡”“嘡”,锣声大响。李平山吓了一跳,同蒋爷出舱看时,
见几只官船从此经过,因风大难行,也就停泊在此。蒋爷看了道:“好了,有官船
在这里,咱们是无妨碍的了。”果然,二贼见有官船,不敢动手,自在船后安歇了。
李平山同蒋爷在这边瞭望,猛见从那边官船内出来了一人,按船吩咐道:“老爷说
了,叫你等将铁锚下的稳稳的,不可摇动。”众水手齐声答应。
    李平山见了此人,不由的满心欢喜,高声呼道:“那边可是金大爷么?”那人
抬头,往这里一看,道:“那边可是李先生么?”李平山急答道:“正是,正是。
请大爷往这边些。请问这位老爷是那个?”那人道:“怎么先生不知道么?老爷奉
旨升了襄阳太守了。”李平山听了,道:“哎呀!有这等事,好极,好极。奉求大
爷在老爷跟前回禀一声,说吾求见。”那人道:“既如此……”回头吩咐水手搭跳
板,把李平山接过大船去了。蒋爷看了心中纳闷,不知此官是李平山的何人。
    原来此官非别个,却正是遭过贬的、正直无私的兵部尚书金辉。因包公奏明圣
上,先剪去襄阳王的羽翼。这襄阳太守是极要紧的,必须用个赤胆忠心之人方好。
包公因金辉连上过两次奏章,参劾襄阳王,在驾前极力的保奏。仁宗天子也念金辉
正直,故此放了襄阳太守。那主管便是金福禄。
    蒋爷正在纳闷,只见李平山从跳板过来,扬着脸儿,鼓着腮儿,摇着膀儿,扭
着腰儿,见了蒋平也不理,竟进舱内去了。蒋爷暗道:“这小子是什么东西!怎么
这等的酸!”只得随后也进舱,问道:“那边官船,李兄可认得么?”李平山半晌,
将眼一翻,道:“怎么不认得!那是吾的好朋友。”蒋爷暗道:“这酸是当酸的。”
又问道:“是那位呢?”李平山道:“当初做过兵部尚书,如今放了襄阳太守,金
辉金大人,那个不晓得呢。吾如今要随他上任,也不上九仙桥了。明早就要搬行李
到那边船上,你只好独自上湘阴去吧。”小人得志,立刻改样,就你我相称,把兄
弟二字免了。
    蒋爷道:“既如此,这船价怎么样呢?”李平山道:“你坐船,自然你给钱了,
如何问吾呢?”蒋爷道:“原说是帮伙,彼此公摊。我一人如何拿得出来呢?”李
平山道:“那白合吾说,吾是不管的。”蒋爷道:“也罢,无奈何,借给我几两银
子就是了。”李平山将眼一翻,道:“萍水相逢,吾合你啥个交情,一借就是几两
头。你不要瞎闹好不好?现有太守在这里,吾把你送官究治,那时休生后悔!”蒋
爷听了,暗道:“好小子,翻脸无情,这等可恶!”
    忽听走的跳板响,李平山迎了出来。蒋爷却隐在舱门格扇后面,侧耳细听。
    不知说些什么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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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5:07 | 只看该作者
却说蒋爷在舱门侧耳细听,原来是小童(就是当初服侍李平山的),手中拿的
个字简道:“奉姨奶奶之命,叫先生即刻拆看。”李平山接过,映着月光看了,悄
悄道:“吾知道了。你回去上复姨奶奶,说夜阑人静,吾就过去。”原来巧娘与幕
宾相好就是他。蒋爷听在耳内,暗道:“敢则这小子,还有这等行为呢。”又听见
跳板响,知道是小童过去。他却回身歪在床上,假装睡着。李平山唤了两声不应。
他却贼眉贼眼在灯下将字简又看了一番,乐的他抓耳挠腮,坐立不安,无奈何也歪
在床上装睡。那里睡得着,呼吸之气不知怎样才好。蒋爷听了,不由的暗笑,自己
却呼吸出入,极其平匀,令人听着,直是真睡一般。
    李平山耐了多时,悄悄的起来奔到舱门,又回头瞧了瞧蒋爷,犹疑了半晌,方
才出了舱门。只听跳板咯噔咯噔乱响。蒋爷这里翻身起来,脱了长衣,出了舱门,
只听跳板咯噎一响跳上去。到了大船之上,将跳板轻轻扶起,往水内一顺。他方到
三船上窗板外细听,果然听见有男女淫欲之声,又听得女音悄悄说:“先生,你可
想煞我也!”蒋爷却不性急,高高的嚷了两声:“三船上有了贼了!有了喊了!”
他便刺开水面下水去了。
    金福禄立刻带领多人,各船搜查。到了第三船,正见李平山在那边着急:因没
了跳板,不能够过在小船之上。金福禄见他慌张形景,不容分说,将他带到头船,
回禀老爷。金公即叫带进来。李平山战战哆嗦,哈着腰儿,进了舱门,见了金公,
张口结舌,立刻形景难画难描。金公见他哈着腰儿,不住的将衣襟儿遮掩,仔细看
时,原来他赤着双脚。
    金公已然会意,忖度了半晌,主意已定,叫福禄等看着平山。自己出舱,提了
灯笼,先到二船,见灯光已息。即往三船一看,却有灯光,忽然灭了。金公更觉明
白,连忙来到三船,唤道:“巧娘睡了么?”唤了两声,里面答道:“敢则是老爷
么?”仿佛是睡梦初醒之声。金公将舱门一推,进来用灯一照,见巧娘云鬓蓬松,
桃腮带赤,问道:“老爷为何不睡?”金公道:“原要睡来,忽听有贼,只得查看。”
随手把灯笼一放,却好床前有双来履。巧娘见了,只吓得心内乱跳,暗道:“不好!
怎么会把他忘了呢!”原来巧娘一知将平山拿到船上,就怕有人搜查,他急急忙忙
将平山的裤袜护膝等俱各收藏。真是忙中有错,他再也想不到平山是光着脚跑的,
独独的把双鞋儿忘了。如今见金公照着鞋,好生害怕。谁知金公视而不见,置而不
问,转说道:“你如何独自孤眠?杏花儿那里去了。”巧娘略定了定神,随机献媚,
搭讪过来说道:“贱妾惟恐老爷回来不便,因此叫他后舱去了。”上面说着话,下
面却用脚把鞋儿向床下一踢。金公明明知道,却也不问,反言一句道:“难为你细
心,想的到。我同你到夫人那边。方才嚷有贼,你理应问问安。回来我也就在这里
睡了。”说罢,携了巧娘的手,一同出舱,来到船头。金公猛然将巧娘往下一挤,
噗咚的一声落在水内,然后咕嘟嘟冒了几个泡儿。金公容他沉底,方才嚷道:“不
好了,姨娘落在水内了!”众人俱各前来叫水手,救已无及。
    金公来到头船,见了平山道:“我这里人多,用你不着,你回去吧。”叫福禄:
“带他去吧。”带到三船,谁知水手正为跳板遗失,在那里找寻。后来见水中漂浮,
方从水中捞起,仍然搭好,叫平山过去,即将跳板撤了。
    金公如何不处治平山,就这等放了平山呢?这才透出金公忖度半晌、主意拿定
的八个字。他想平山夤夜过船,非奸即盗。若真是盗,却倒好办;看他光景,明露
着是奸。因此独自提了灯笼,亲身查看。见三船灯明复灭,已然明白。不想又看见
那一双朱履,又瞧见巧娘手足失措的形景。此事已真,巧娘如何留得?故诓出舱来
溺于水中。转想平山倒难处治。惟恐他据实说出,丑声播扬,脸面何在?莫若含糊
其词,说:“我这里人多,用你不着,你回去吧。”虽然便宜他,其中省却多少口
舌,免得众人知觉。
    且说李平山就如放放一般,回到本船之上。进舱一看,见蒋平床上只见衣服,
却不见人,暗道:“姓蒋的那里去了?难道他也有什么外遇么?”忽听后面嚷道:
“谁?谁?谁?怎么掉在水里头了?到底留点神呀!这是船上比不得下店,这是玩
的么?——来吧,我搀你一把儿。这是怎么说呢!”然后方听战战哆嗦的声音,进
了舱来。平山一看,见蒋平水淋淋的一个整战儿,问道:“蒋兄怎么样了?”蒋爷
道:“我上后面去小解,不想失足落水。多亏把住了后舵,不然险些儿丧了性命。”
平山见他哆嗦乱战,自己也觉发起噤来了。连忙站起拿过包袱来,找出裤袜等件,
又拣出了一分旧的给蒋平,叫他:“换下湿的来晾干了,然后换了还吾。”他却拿
出一双新鞋来。二人彼此穿的穿,换的换。蒋爷却将湿衣拧了,抖了抖,晾起来,
只顾自己收拾衣服。猛回头见平山愣愣何何坐在那里,一会儿搓手,一会儿摇头,
一会儿拿起巾帕来拭泪。蒋平知他为那葫芦子药,也不理他。
    蒋爷晾完了衣服,在床上坐下,见他这番光景,明知故问道:“先生为着何事
伤心呢?”平山道:“吾有吾的心事,难以告诉别人。吾问蒋兄到湘阴县,是什么
公干?”蒋爷道:“原先说过,吾到湘阴县找个相知的。先生为何忘了?”平山道:
“吾此时精神恍惚,都记不得了。蒋兄既到湘阴县找相知,吾也到湘阴找个相知。”
蒋爷道:“先生昨晚不是说跟了金太守上任么?为何又上湘阴呢?”平山道:“蒋
兄为何先生先生称起来呢’你吾还是弟兄,不要见外。吾对你说,他那里人吾看着
有些不相宜,所以昨晚上吾又见了金主管,叫他告诉太守,回复了他,吾不去了。”
蒋爷暗笑道:“好小子,他还合我撇大腔儿呢。似他这样反复小人,真正可杀不可
留的。”复又笑道:“如此说来,这船价怎么样呢?”平山道:“自然是公摊的了。”
蒋爷道:“很好。吾这才放了心了。天已不早了,咱们歇息歇息吧。”平山道:
“蒋兄只管睡,吾略略坐坐,也就睡了。”蒋爷说了一声:“有罪了。”放倒头,
不多时竟自睡去。
    平山坐了多时,躺在床上,那里睡得着,翻来覆去,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。后
来又听见官船上鸣锣开船,心里更觉难受。蒋爷也就惊醒,即唤船家收拾收拾,这
里也就开船了。
    这一日平山在船上唉声叹气,无精打采,也不吃,不喝,只是呆了的一般。到
了日暮之际,翁大等将船藏在芦苇深处。蒋爷夸道:“好所在!这才避风呢。”翁
大等不觉暗笑。平山道:“吾昨夜不曾合眼,今日有些困倦,吾要先睡了。”蒋爷
道:“尊兄就请安置吧,包管今夜睡的安稳了。”平山也不答言,竟自放倒头睡了。
    蒋平暗道:“按理应当救他。奈因他这样行为,无故的置巧娘于死地;我要救
了他,叫巧娘也含冤于地下。莫若让翁家弟兄把他杀了与巧娘报仇,我再杀了翁家
弟兄与他报仇,岂不两全其美么?”正在思索,只听翁大道:“弟兄,你了?我了?”
翁二道:“有甚要紧。两个脓包,不管谁了都使得。”蒋平暗道:“好了,来咧!”
他便悄地出来,爬伏在舱房之上。见有一物风吹摆动,原来是根竹竿,上面晾着件
棉袄。蒋爷慢慢的抽下来,拢在怀内,往下偷瞧。见翁二持刀进舱,翁大也持刀把
守舱门。忽听舱内竹床一阵乱响,蒋平已知平山了结了。他却一长身将棉袄一抖,
照着翁大头上放下来。翁大出其不意,不知何物,连忙一路混撕。也是活该,偏偏
的将头裹住。蒋爷挺身上来,夺刀在手。翁大刚然露出头来,已着了利刃。蒋爷复
又一刀,翁大栽下水去。翁二尚在舱内找寻瘦人,听得舱门外有响动,连忙回身出
来,说:“大哥,那瘦蛮干不见了。”话未说完,蒋爷道:“吾在这里!”“哧”
就将刀一颤,正戳在翁二咽喉之上。翁二哎哟了一声,他就两手一扎煞,一半截在
舱内,一半截在舱外。蒋爷哈腰将发绺一揪,拉到船头一看。谁知翁二不禁戳,一
下儿就死了。蒋爷将手一松,放在船头,便进舱内将灯剔亮,见平山扎手舞脚于竹
床之上。蒋平暗暗的叹息了一番,便将平山的箱笼拧开,仔细搜寻,却有白银一百
六十两。蒋平道声“惭愧”,将银放在兜肚之内。算来蒋爷颇不折本,艾虎拿了他
的一百两,他如今得了一百六十两,再加上雷震购了二十两,里外里倒多了八十两。
这才算是好利息呢。
    且说蒋爷从新将灯照了,通身并无血迹。他又将雷老儿给做的大衫招叠了,又
把自己的湿衣(也早干了)招好,将平山的包袱拿过来,拣可用的打了包裹。收拾
停当,出舱,用篙撑起船来。出了芦苇深处,奔到岸边,连忙提了包裹,套上大衫,
一脚踏定泊岸,这一脚往后尽力一蹬。只见那船味的滴溜一声,离岸有数步多远,
飘飘荡荡,顺着水面去了。
    蒋爷迈开大步,竟奔大路而行。此时天光一亮,忽然刮起风来,扬土飞沙,难
睁二目。又搭着蒋爷一夜不曾合眼,也觉得乏了,便要找个去处歇息。又无村庄,
见前面有片树林。及至赶到跟前一看,原来是座坟头,院墙有倒塌之处。蒋爷心内
想着,进了围墙可以避风。刚刚转过来往里一望,只见有个小童面黄肌瘦,满脸泪
痕,正在那小树上拴套儿呢。蒋平看了,嚷道:“你是谁家小厮,跑到我坟地里上
吊来?这还了得吗?”那小童道:“我是小童,可怕什么呢?”蒋爷听了,不觉好
笑,道:“你是小童原不怕,要是小童上吊,也就可怕了。”小童道:“若是这末
说,我可上那树上死去才好呢?”说罢,将丝绦解下,转身要走。蒋平道:“那小
童,你不要走。”小童道:“你这莹地不叫上吊,你又叫我做什么?”蒋爷道:
“你转身来,我有话问你。你小小年纪,为何寻自尽?来,来,来,在这边墙根之
下,说与我听。”小童道:“我皆因活不得了,我才寻死呀。你要问,我告诉你。
若是当死,你把这棵树让给我,我好上吊。”蒋爷道:“就是这等,你且说来我听。”
小童未语,先就落下泪来,把已往情由,滔滔不断述了一遍。说罢,大哭。
    蒋爷听了,暗道:“看他小小年纪倒是个有志气的。”便道:“你原来如此,
我如今赠你盘费,你还死不死呢?”小童道:“若有了盘费,我还死?——我就不
死了。真个的我这小命儿是盐换来的吗?”蒋爷回手在兜肚内摸出两个锞子,道:
“这些可以够了么?”小童道:“足已够了,只有使不了的。”连忙接过来,爬在
地下磕头道:“多谢恩公搭救,望乞留下姓名。”蒋平道:“你不要多问,急早快
赴长沙要紧。”小童去后,蒋爷竟奔卧虎沟去了。
    不知小童是谁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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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5:44 | 只看该作者
说话邵老爷当堂叫吴玉据实招上来。吴玉道:“小……小……小人没有招……
招的。”邵老爷吩咐:“拉下去打。”左右呐了一声喊,将吴玉拖翻在地,竹板高
扬,打了十数极。吴玉嚷道:“我招呀,我招!”左右放他起来,道:“快说,快
说!”
    吴玉道:“小人原无生理,以赌为事。偏偏的时运不好,屡赌屡输。东干东不
着,西干西不着,要帐堆了门,小人白日不敢出门来。那日天色将晚,小人刚然出
来,就瞧见郑申晃里晃荡山东而来。我就追上前去,见他肩头扛着个褡连,里面鼓
鼓囊囊的。小人就合他借贷,谁知郑申他不借,还骂小人。小人一时气忿,将他尽
力一推,‘噗哧’‘咕咚’就栽倒了。一个人栽倒了怎么两声儿呢?敢则郑申喝成
酒泡儿了,栽在地下,噗哧的一声。倒是那大褡连摔在地下,咕咚的一声。小人听
的声音甚是沉重,知道里面必是财资。我就一屁股坐在郑申胸脯之上。郑申才待要
嚷,我将两手向他咽喉一扣,使劲在地下一按。不大的工夫,郑申就不动了。小人
把他拉入苇塘深处,以为此财是发定了,再也无人知晓。不想冤魂告到老爷台前。
回老爷:“郑申说的全是醉话,听不的呢。小人冤枉呀!”邵老爷问道:“你将银
褡连放在何处?”吴玉道:“那是二百两银子。小人将褡连理好,埋在缸后头了,
分文没动。”
    邵老爷命吴玉画了招,带下去,即请县宰方公将招供给他看了。叫方公派人将
赃银起来,果然未动,即叫尸亲郑王氏收领。李存与翠芳塘住的众街坊释放回家。
独有施生留在本府。吴玉定了秋后处决,派役押赴县内监收。方公一一领命,即刻
禀辞,回本县去了。
    邵老爷退堂,来到书房,将锦笺唤进来,问道:“锦笺,你在施宅是世仆呀?
还是新去的呢?”锦笺道:“小人自幼就在施老爷家。我们相公念书,就是小人伴
读。”邵老爷道:“既如此,你家老爷相知朋友有几位,你可知道么?”锦笺道:
“小人老爷,有两位盟兄,是知己莫逆的朋友。”邵老爷道:“是那两位?”锦笺
道:“一位是做过兵部尚书的金辉金老爷,一位是现任太守邵邦杰邵老爷。”旁边
书童将锦笺衣襟一拉,悄悄道:“太老爷的官讳,你如何浑说?”锦笺连忙跪倒:
“小人实实不知,求太老爷饶恕。”邵老爷哈哈笑道:“老夫便是新调长沙太守的
邵邦杰。金老爷如今已升了襄阳太守。”锦笺复又磕头。邵老爷吩咐:“起来,本
府原是问你,岂又怪你。”即叫书童拿了衣巾,同锦笺到外面与施俊更换。锦笺悄
悄告诉施俊,说:“这位太守就是邵老爷。方才小人已听邵老爷说,金老爷也升任
襄阳府太守了。相公如若见了邵老爷,不必提与金老爷呕气一事,省的彼此疑忌。”
施生道:“我提那些做什么,你只管放心。”就随了书童,来至书房。锦笺跟随在
后。
    施生见了邵公,上前行礼参见。邵公站起相搀。施生又谢为案件多蒙庇情。邵
公吩咐看座,施生告坐。邵公便问已往情由,施生从头述了一遍。说到与金公呕气
一节,改说:“因金公赴任不便在那里,因此小侄就要回家。不想走到攸县,我主
仆便病了,生出这节事来。”邵公点了点头。
    说话间,饭已摆妥。邵公让施生用饭,施生不便推辞。饮酒之间,邵公盘诘施
生学问,甚是渊博,满心欢喜,就将施生留在衙门居住,无事就在书房谈讲。因提
起亲事一节,施生言:“家父与金老伯提过,因彼此年幼,尚未纳聘。”此句暗暗
与佳蕙之言相符。邵公听了大乐,便将路上救了牡丹的话一一说了。“如今有老夫
作主,一个盟兄之女,一个盟弟之子,可巧侄男侄女皆在老夫这里,正好成其美事。”
施俊到了此时,也就难以推辞。
    邵公大高其兴,来到后面与夫人商量,叫夫人向牡丹说起。一面派丁雄送信给
金公,说明要将牡丹与施使成婚。谁知夫人将假小姐唤来,这时佳蕙再难隐瞒,便
将前后事情大概说明。他说到小姐溺水之苦,不由的泪流满面。夫人等倒可怜他,
劝慰了多少言语,只得将婚事作罢。一面派人将了雄追回,但已经赶不上了。
    且说了雄与金公送信,从水面迎来,已见有官船预备。问时,果是迎接襄阳太
守的。了雄打听了一下,说金太守由枯梅岭起旱而来,他便弃舟乘马,急急赶到枯
梅岭。先见有驮轿行李过去。知是金太守的家眷,后面方是太守乘马而来。丁雄下
马,抢步上前请安,禀道:“小人丁雄奉家主邵老爷之命,前来投书。”说罢,将
书信高高举起。金太守将马拉住,问了邵老爷起居。丁雄站起,一一答毕,将书信
递过。金太守伸手接书,却问道:“你家太太好?小姐们可好?”丁雄一一回答。
金公道:“管家乘上马吧。等我到驿,再答回信。”丁雄退后,一抖丝缰上了马,
就在金公后面跟随。见了金福禄等,彼此各道辛苦,套叙言语,俱不必细表。
    且说金公因是邵老爷的书信,非比寻常,就在马上拆看。见前面无非请安想念
话头。看到后面,有施俊与牡丹完婚一节,心中一时好生不乐,暗道:“邵贤弟做
事荒唐!儿女大事,如何硬作主张?倒遂了施俊那言生的私欲。此事太欠斟酌。”
却又无可如何。将书信折叠折叠,揣在怀内。丁雄虽在后面跟随,却留神瞧,以为
金公见了书信,必有话面问。谁知金公不但不问,反觉得有些不乐的光景。丁雄暗
暗纳闷。
    正走之间,离赤石崖不远,见无数的喽罗排开,当中有一个人,黄面金睛,浓
眉凹脸,颔下满部绕丝的黄须(无怪绰号金面神),坐下骑着一匹黄骤马,手中拿
着两根银牙棒,雄赳赳,气昂昂,在那里等候。金公见已看见,不知山贼是何主意。
猛见了雄伏身撒马过去。话语不多,山贼将棒一举,连晃两晃,上来了一群喽罗,
鹰拿燕省,将丁雄拖翻,下马搁了。金公一见,暗说:“不好!”才待拨转马头,
只见山贼忽喇喇纵马跑过来,一声叱咤道:“俺蓝骁特来请太守上山叙话。”说罢,
将棒往后一摆,喽罗蜂拥上前,拉住金公坐下嚼环,不容分说,竟奔山中去了。金
福禄等见了,谁敢上前,忽的一声,大家没命的好跑。
    且说蓝骁邀截了金公,正然回山,只见葛瑶明飞马近前来禀道:“启大王:小
人奉命劫掠驮轿,已然到手。不想山凹窜出一只白狼,后面有三人追赶,却是卧虎
沟的沙员外,带领孟杰焦赤。三人见小人劫掠驮轿,心中大忿,急急上前,将喽罗
赶散,仍将驮轿夺去,押赴庄中去了。”蓝骁听了大怒,道:“沙龙欺吾大甚!”
吩咐葛瑶明押解金公上山,安置妥协,急急带喽罗前来接应。葛瑶明领命,只带数
名喽罗,押解金公丁雄上山,其余俱随蓝骁来到赤石崖下。早见沙龙与孟杰二人迎
将上来。蓝骁道:“沙员外,俺待你不薄,你如何管俺的闲事?”沙龙道:“非是
俺管你的闲事。只因听见驮轿内哭的惨切,母子登时全要自尽,俺岂有不救死之理?”
蓝骁道:“员外不知,俺与金太守素有仇隙,知他从此经过,特特前来邀截。方才
已然擒获上山。忽听葛瑶明说,员外将他家眷抢夺回庄,不知是何主意?”沙龙道:
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。金太守乃国家四品黄堂,你如何擅敢邀截?再者,你与太守
有仇,却与他家眷何干?依俺说,莫若你将太守放下山来,交付与俺。俺与你在太
守跟前说个分上,置而不理,免得你吃罪不起。”蓝骁听了一声怪叫:“哎哟,好
沙龙!你真欺俺太甚,俺如今合你誓不两立。”说罢,催马抡棒打来。沙龙扯开架
式抵敌,孟杰帮助相攻。蓝骁见沙孟二人步下窜跃,英勇非常。他便使个暗令将棒
往后一摆,众唆罗围裹上来。沙龙毫不介意,孟杰漠不关心,一个东指西杀,一个
南击北搠。二人杀够多时,谁知喽罗益发多了,笸箩圈将沙龙孟杰困在当中,二人
渐渐的觉得乏了。
    原来葛瑶明将金公解入山中,招呼众多喽罗下山。他却指拔喽罗层层叠叠的围
裹,所以人益发多了。正在分派,只见那边来了个女子,仔细打量,却是前次打野
鸡的。他一见了,邪念陡起,一催马迎将上来,道:“娇娘,往那里走?”这句话
刚然说完,只听弓弦响处,这边葛瑶明眼睛内咕唧的一声,一个铁丸打入眼眶之内,
生生把个眼珠儿挤出。葛瑶明哎哟的一声,栽下马来。
    原来焦赤押解驮轿到庄,叫凤仙秋葵迎接进去,告诉明白,说蓝骁现领唆罗在
山中截战。凤仙姐妹听了,甚不放心,就托张妈妈在里头照料,他等随焦赤前来救
应沙龙。在路上言明,焦赤从东杀进,凤仙姐妹从西杀进。不料刚然上山,就被葛
瑶明看见,伸马迎来。秋葵眼快嘴急,叫声:“姐姐,前日抢野鸡的那厮又来了。”
凤仙道:“妹妹不要忙,待我打发他。前次手下留情,打在他眉攒中间,是个‘二
龙戏珠’。如今这厮又来,可要给他个‘唤虎出洞’了。”列位白想想:葛瑶明眉
目之间有多大的地方,搁的住闹个龙虎斗么?他从马上栽了下来,秋葵赶上将铁棒
一扬,只听拍的一声,葛瑶明登时了帐,琉璃珠儿砸碎了。
    未知他姐妹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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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5:56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凤仙秋葵从西杀来。只见秋葵抡开铁棒,乒乒乓乓一阵乱响,打的喽罗四
分五落。凤仙拽开弹弓,连珠打出,打的喽罗东躲西藏。忽又听东边呐喊,却是焦
赤杀来,手托钢叉,连嚷带骂。里面沙龙孟杰见喽罗一时乱散,他二人奋勇往外冲
突,里外夹攻,喽罗如何抵挡得住,往左右一分,让开一条大路。却好凤仙秋葵接
住沙龙,焦赤却也赶到,彼此相见。沙龙道:“凤仙,你姐妹到此做甚?”秋葵道:
“闻得爹爹被山贼截战,我二人特来帮助。”沙龙才要说话,只听山岗上咕噜噜鼓
声如雷,所有山口外“瞠瞠瞠”锣声振耳,又听人声呐喊:“拿呀!别放走了沙龙
呀!大王说咧:‘不准放冷箭呀!务要生擒呀!’姓沙的,你可跑不了呀!各处俱
有埋伏呀!快些早些投降!”沙龙等听了,不由的骇目惊心。
    你道如何?原来蓝骁暗令喽罗围困沙龙。只要诱敌,不准交锋,心想把他奈何
乏了,一鼓而擒之,将他制伏,作为自己的膀臂,故此他在高山岗上瞭望。见沙龙
二人有些乏了,满心欢喜。惟恐有失,又叫唆罗上山,调四哨头领按山口埋伏。如
听鼓响,四面锣声齐鸣,一齐呐喊,惊吓于他。那时再为劝说,断无不归降之理。
猛又见东西一阵披靡,喽罗往左右一分,已知是沙龙的接应。他便擂起鼓来,果然
各山口响应,呐喊扬威,声声要拿沙龙。他在高岗之上挥动令旗,沙龙投东,他便
指东;沙龙投西,他便指西。沙龙父女孟焦二人跑够多时,不是石如骤雨,就是箭
似飞蝗,毫无一个对手厮杀之人。跑来跑去,并无出路。只得五人团聚一处,歇息
商酌。
    且不言沙龙等被困。再说卧虎庄上自从焦赤押驮轿进庄,所有渔猎众家的妻女
皆知救了官儿娘子来,谁不要瞧瞧官儿娘子是什么样,全当做希希罕儿一般。你来
我去,只管频频往来,却不敢上前,只有偷偷摸摸,扒扒窗户,或又掀掀帘子。及
到人家瞧见他,他又将身一撤。倒是张立之妻李氏受了凤仙之托,极力的张罗,却
又一人张罗不过来,应酬了何夫人,又应酬小相公金章,额外还要应酬丫环仆妇,
觉得累的很,出来便向众妇人道:“众位大妈婶子,你们与其在这里张的望的,怎
的不进去看看,陪着说说话儿呢?我也有个替换。”众人也不答言,也有摆手的,
也有摇头的,又有扭扭捏捏躲了的,又有叽叽咕咕笑了的。李氏见了这番光景,赌
气转身进了角门。
    原来角门以内,就是跨所。当初凤仙秋葵曾说过,如若房屋盖成,也不准张家
姐姐搬出,故此张立夫妇带同牡丹仍在跨所居住。李氏见了牡丹道:“女儿,今有
员外救了官儿娘子前来,妈妈一人张罗不过来,别人都不敢上前。女儿敢去也不敢
呀?你若敢去,妈妈将你带过去,咱娘儿两个也有个替换。你不愿意,就罢。”牡
丹道:“母亲,这有什么呢,孩儿就过去。”李氏欢喜道:“还是女儿大方。你把
那头儿抿抿,把大褂子罩上。我这里烹茶,你就端过去。”牡丹果然将头儿整理整
理,换了系裙。
    不多时,李氏将茶烹好,用茶盘托来,递与牡丹。见牡丹抿的头儿光光油油的,
衬着脸儿红红白白的,穿着件翠森森的衫儿,系着条青簇簇的裙儿,真是娇娇娜娜,
袅袅婷婷,虽是布裙荆钗,胜过珠围翠绕。李氏看了,乐的他眉花眼笑,随着出了
角门。众妇女见了,一个个低言悄语,接耳交头。这个道:“大妗子,你看哟,张
奶奶又显摆他闺女呢。”那个道:“二娘儿,你听吧,看他见了官儿娘子说些吗耶,
咱们也学些见识。”
    说话间,李氏上前将帘掀起。牡丹端定茶盘,到屋内慢闪秋波一看,觉得肝连
胆一阵心酸。忽听小金章说道:“哎哟!你不是我牡丹姐姐么?想煞兄弟了!”跑
过来,抱膝跪倒。牡丹到了此时,手颤腕软,当啷啷茶杯落地,将金章抱住,瘫软
在地。何氏夫人早已向前搂住牡丹,儿一声,肉一声,叫了半日,哇的一声,方哭
出来了,真是悲从中心出。慢说他三人泪流满面,连仆妇丫环无不拭泪,在旁劝慰。
窗外的困妇村姑不知为着何事,俱各纳闷。独有李氏张妈愣忄可忄可的功又不是,
不劝又不是,好容易将他母女三人搀起。
    何氏夫人一手拉住牡丹,一手拉住了金章,哀哀切切的,一同坐了,方问与奶
公奶母赴唐县如何到此。牡丹哭诉遇难情由。刚说到张公夫妇捞救,猛听的李氏放
声哭道:“哎哟,可坑了我了!”他这一哭,比方才他母女姐弟相识,犹觉惨切。
他想:“没有儿女的怎生这样的苦法,索性没有也倒罢了。好容易认着一个,如今
又被本家认去,这以后可怎么好?”越想越哭,越哭越痛。何氏夫人感念他救女儿
之情,将他搀过来,一同坐了,劝慰多时。牡丹又说:“妈妈只管放心,决不辜负
厚恩。”李氏方住了声。
    金章见他姐姐穿的是粗布衣服,立刻磨着何氏夫人要他姐姐的衣服。一句话提
醒了李氏,即到跨所取衣服。见张立拿茶叶要上外边去,李氏道:“大哥那是给人
家的女儿预备茶叶,你如何拿出去?”张立道:“外面来了多少二爷们,连杯茶也
没有。说不得只好将这茶叶拿出,你如何又说人家女儿的话呢?”李氏便将方才母
女相认的话说了,张立听了也无可如何,且先到外面张罗。张立来到厅房,众仆役
等见了道谢,张立急忙烹茶。
    忽见庄客进来,说道:“你等众位在此厅上坐不得了,且到西厢房吃茶吧。我
们员外三位至厚的朋友到了。”众仆役听了,俱备出来躲避。只见外面进来了三人,
却是欧阳春智化丁兆蕙。
    原来他三人到了襄阳,探听明白。赵爵立了盟书,恐有人盗取,关系非浅,因
此盖了一座冲霄楼,将此书悬于梁间,下面设了八封铜网阵,处处设了消息,时时
有人看守。原打算进去探访一番,后来听说圣上钦派颜大人巡按襄阳,又是白玉堂
随任供职。大家计议,莫若仍回卧虎沟与沙龙说明,同去辅佐巡按,帮助玉堂,又
为国家,又尽朋情,岂不两全其美,因此急急赶回来了。
    来到庄中,不见沙龙。智化连忙问道:“员外那里去了?”张立说:“救了太
守的家眷,蓝骁劫战赤石崖。不但员外与孟焦二位去了,连两位小姐也去了,打算
救应,至今未回。”智化听了,说道:“不好!此事必有舛错,不可迟疑。欧阳兄
与丁贤弟务要辛苦辛苦。”丁二爷道:“叫我们上何方去呢?”智化道:“就解赤
石崖之围。”丁二爷道:“我与欧阳兄都不认得,如何是好?”张立道:“无妨,
现有史云,他却认得。”丁二爷道:“如此,快唤他来。”张立去不多时,只见来
了七人,听说要上赤石崖,同史云全要去的。智化道:“很好。你等随了二位去吧。
不许逞强好勇,只听吩咐就是了。欧阳兄专要擒获蓝骁。丁贤弟保护沙兄父女。我
在庄中防备贼人分兵抢夺家属。”北侠与丁二官人急急带领史云七人,直奔赤石崖
去了。这里智化叫张立进内,安慰众女眷人等,不必惊怕,惟恐有着急欲寻自尽等
情,又吩咐:“众庄客前后左右,探听防守。倘有贼寇来时,不要声张,暗暗报我
知道,我自有道理。”登时把个卧虎庄安排的井井有条。可见他料事如神,机谋严
密。
    且说北侠等来到赤石崖的西山口,见有许多喽罗把守。这北侠招呼众人道:
“守汛唆罗听真:俺欧阳春前来解围,快快报与你家山主知道。”西山口的头领不
敢怠慢,连忙报与蓝骁。蓝骁问道:“来有多少人?”头领道:“来了二人,带领
庄丁七人。”蓝骁暗道:“共有九人,不打紧。好便好;如不好时,连他等也困在
山内,索性一网打尽。”想罢,传于头领,叫把他等放进山口。早见沙龙等正在那
里歇息,彼此相见,不及叙话。北侠道:“俺见蓝骁去。丁贤弟小心呀!”说罢,
带了七人,奔到山同。
    蓝骁迎了下来,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北侠道:“俺欧阳春特来请问山主:今
日此举是为金太守呀?还是为沙员外呢?”蓝骁道:“俺原是为擒拿太守金辉,却
不与沙员外相干。谁知沙员外从我们头领手内将金辉的家眷抢去不算,额外还要合
我要金辉。这不是沙员外欺我太甚么?所以将他困住,务要他归附方罢。”北侠笑
道:“沙员外何等之人,如何肯归附于你?再者你无故的截了皇家的四品黄堂,这
不成了反叛了么?”蓝骁听了大怒,道:“欧阳春,你今此来,端的为何?”北侠
道:“俺今特来拿你。”说罢,抡开七宝刀照腿砍来,蓝骁急将铁棒一迎。北侠将
手往外一削,噌的一声,将铁棒狼牙削去。蓝骁暗道:“不好!”又将左手铁棒打
来。北侠尽力往外一磕,又往外一削,迎的力猛,蓝骁觉的从手内夺的一般,“嗖”
的一声,连磕带削,棒已飞出数步以外。蓝骁身形晃了两晃。北侠赶步,纵身上了
蓝骁的马后,一伸左手攥住他的皮鞋带,将他往上一提,蓝骁已离鞍心。北侠将身
一转,连背带扛,往地下一跳,右肘把马跨一捣。那马咴的一声,往前一窜。北侠
提着蓝骁,一松手,咕咚一声栽倒尘埃。史云等连忙上前擒住,登时捆缚起来。
    此一段北侠擒蓝骁,迥与别书不同,交手别致,迎逢各异。至于擒法更觉新奇。
虽则是失了征战的规矩,却正是侠客的行藏,一味的巧妙灵活,决不是鲁莽灭裂、
好勇斗狠那一番的行为。
    且说丁兆蕙等早望见高岗之上动手,趁他不能挥动令旗,失却眼目,大家奋勇
杀奔西山口来。头领率领喽罗,如何抵挡的住一群猛虎,发了一声喊,各自逃出去
了。丁兆蕙独自一人擎刀把住山口。先着凤仙秋葵回庄,然后沙龙与兆蕙复又来到
高岗。
    此时北侠已追问蓝骁,金太守在于何处。蓝骁只得说出已解山中,即着喽罗将
金辉了雄放下山来。北侠就着史云带同金太守先行回庄,到西山口,叫孟焦二人也
来押解蓝骁,上山剿灭巢穴去了。
    要知后文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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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6:10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史云引着金辉了雄来到庄中,庄丁报与智化。智化同张立迎到大厅之上。
金太守并不问妻子下落如何,惟有致谢搭救自己之恩。智化却先言夫人公子无恙,
使太守放心。略略吃茶,歇息歇息,即着张立引太守来到后面,见了夫人公子。此
时凤仙姊妹已知母女相认,正在庆贺。忽听太守进来,便同牡丹上跨所去了。
    这些田妇村姑谁不要瞧瞧大老爷的威严。不多时,见张立带进一位戴纱帽的,
翅儿缺少一个;穿着红袍,襟子搭拉半边;玉带系腰,因揪折闹的里出外进;皂靴
裹足,不合脚弄的底绽帮垂;一部苍髯,揉得上头扎煞下头卷;满面尘垢,抹的左
边漆黑右边黄。初见时只当做走会的杠箱官,细瞧来方知是新印的金太守。众妇女
见了这狼狈的形状,一个个握着嘴儿嘻笑。
    夫人公子迎出屋来,见了这般光景,好不伤惨。金章上前请安,金公拉起,携
手来到屋内。金公略述山主邀截的情由。何氏又说恩公搭救的备细。夫妻二人又是
嗟叹,又是感激。忽听金章道:“爹爹,如今却有喜中之喜了。”太守问道:“此
话怎讲?”何氏安人便将母女相认的事说出。太守诧异道:“岂有此理?难道有两
个牡丹不成?”说罢,从怀中将邵老爷书信拿出,递给夫人看了。何氏道:“其中
另有别情。当初女儿不肯离却闺阁,是乳母定计将佳蕙扮做女儿,女儿改了丫环。
不想遇了贼船,女儿赴水倾生。多亏张公夫妇捞救,认为义女。老爷不信,请看那
两件衣服,方才张妈妈拿来,是当初女儿投水穿的。”金公拿起一看,果是两件丫
环眼色,暗暗忖度道:“如此看来,牡丹不但清洁,而且有智。竟能保金门的脸面,
实属难得。”再一转想:“当初手帕金鱼原从巧娘手内得来,焉知不是那贱人作弄
的呢?就是书箱翻出玉钗,我看施生也并不惧怕,仍然一团傲气。仔细想来,其中
必有情弊。是我一时着了气恼,不辨青红皂白,竟把他二人委屈了。”再想起逼勒
牡丹自尽一节,未免太狠,心中愧悔难禁,便问何氏道:“女儿今在那里?”何氏
道:“方才在这里,听说老爷来了,他就上他干娘那边去了。”金公道:“金章,
你同丫环将你姐姐请来。”
    金章去后,何氏道:“据我想来,老爷不见女儿倒也罢了。惟恐见了时,老爷
又要生气。”金公知夫人话内有讥消之意,也不答言,只有付之一笑。只见金章哭
着回来道:“我姐姐断不来见爹爹,说惟恐爹爹见了又要生气。”金公哈哈笑道:
“有其母必有其女,无奈何,烦夫人同我走走如何?”何氏见金公如此,只得叫张
妈妈引路,老夫妻同进了角门,来到跨所之内。凤仙姐妹知道太守必来,早已躲避。
只见三间房屋,两明一暗,所有摆设颇颇的雅而不俗,这俱是凤仙在这里替牡丹调
停的。张李氏将软帘掀起,道:“女儿,老爷亲身看你。”金公便进屋内,见牡丹
面里背外,一言不答。金公见女儿的梳妆打扮,居然的布裙荆钦,回想当初珠围翠
绕,不由的痛彻肺腑,道:“牡丹我儿,是为父的委屈了你了。皆由当初一时气恼,
不加思索,无怪女儿着恼。难道你还嗔怪爹爹不成?你母亲也在此,快些见了吧。”
张妈妈见牡丹端然不动,连忙上前道:“女儿,你乃明理之人,似此非礼,如何使
得?老爷太太是你生身父母,尚且如此,若是我夫妻得罪了你,那时岂不更难乎为
情了么?快些下来,叩拜老爷吧。”
    此时牡丹已然泪流满面,无奈下床,双膝跪倒,口尊:“爹爹,儿有一言告禀:
孩儿不知犯了何罪,致令爹爹逼孩儿自尽?如今现为皇家太守,倘若遇见孩儿之事,
爹爹断理不清,逼死女子是小事,岂不于德行有亏?孩儿无知顶撞,望乞爹爹宽宥。”
金公听了,羞的面红过耳,只得陪笑,将牡丹搀起道:“我儿说的是,以后爹爹诸
事细心了。以前之事全是爹爹不是,再体提起了。”又向何氏道:“夫人,快些与
女儿将衣服换了。我到前面致谢致谢恩公去。”说罢,抽身就走。张立仍然引至大
厅。智化对金公道:“方才主管带领众役们来央求于我,惟恐大人见责,望乞大人
容谅。”金公道:“非是他等无能,皆因山贼凶恶,老夫怪他们则甚。”智化便将
金福禄等唤来,与老爷磕头。众人又谢了智爷,智爷叫将太守衣服换来。
    只见庄丁进来报道:“我家员外同众位爷们到了。”智化与张立迎到庄门。刚
到厅前,见金公在那里立等,见了众人,连忙上前致谢。沙龙见了,便请太守与北
侠进厅就座。智化问剿灭巢穴如何。北侠道:“我等押了蓝骁入山,将辎重俱散与
喽罗,所有寨栅全行放火烧了。现时把蓝骁押来交在西院,叫众人看守,特请太守
老爷发落。”太守道:“多承众位恩公的威力。既将赋首擒获,下官也不敢擅专。
待到任所、即行具折,连贼首押赴东京,交到开封府包相爷那里,自有定见。”智
化道:“既如此,这蓝骁倒要严加防范,好好看守,将来是襄阳的硬证。”复又道:
“弟等三人去而复返者,因听见颜大人巡按襄阳,钦派白五弟随任供职。弟等急急
赶回来,原欲会同兄长齐赴襄阳,帮助五弟,共襄此事。如今既有要犯在此,说不
得必须耽迟几日工夫。沙兄长、欧阳兄、丁贤弟,大家俱各在庄,留神照料蓝骁。
惟恐襄阳王暗里遣人来盗取,却是要紧的。就是太守赴任,路上也要仔细。若要小
弟护送前往,一到任所,急急具折。待折子到时,即行将蓝骁押赴开封。诸事已毕,
再行赶到襄阳,庶乎于事有益。不知众位兄长以为如何?”众人齐声道:“好。就
是如此。”金公道:“只是又要劳动恩公,下官心甚不安。”说话间,酒筵摆设齐
备,大家入座饮酒。
    只见张立悄悄与沙龙附耳。沙龙出席来到后面,见了凤仙秋葵,将牡丹之事—
一叙明。沙龙道:“如何?我看那女子举止端方,决不是村庄的气度,果然不错。”
秋葵道:“如今牡丹姐姐不知还在咱们这里居住,还是要随任呢?”沙龙道:“自
然是要随任,跟了他父母去。岂有单单把他留在这里之理呢?”秋葵道:“我看牡
丹姐姐他不愿意去。如今连衣服也不换,仿佛有什么委屈,擦眼抹泪的。莫若爹爹
问问太守,到底带他去不带他去,早定个主意为是。”沙龙道:“何必多此一问。
那有他父母既认着了,不带了去,还把女儿留在人家的道理?这都是你们贪恋难舍
心生妄想之故。我不管。你牡丹姐姐如若不换衣服,我惟你们二人是问。少时我同
太守还要进来看呢。”说罢转身上厅去了。
    凤仙听了,低头不语。惟有秋葵,将嘴一咧,哇的一声哭着,奔到后面,见了
牡丹,一把拉住,道:“哎哟!姐姐呀,你可快走了!我们可怎么好呀!”说罢,
放声痛哭。牡丹也就陪哭起来了。众人不知为着何故。随后凤仙也就来了,将此事
说明。大家这才放了心了。何氏夫人过来拉住秋葵,道:“我的儿,你不要啼哭,
你舍不得你的姐姐,那知我心里还舍不得你呢。等着我们到了任所,急急遣人来接
你。实对你说,我很爱你这实心眼儿,为人憨厚。你若不憎嫌,我就认你为干女儿,
你可愿意么?”秋葵听了,登时止住泪,道:“这话果真么?”何氏道:“有什么
不真呢?”秋葵便立起身来,道:“如此,母亲请上,待孩儿拜见。”说罢,立时
拜下去。何氏夫人连忙搀起。凤仙道:“牡丹姐姐,你不要哭了,如今有了傻妹子
了。”牡丹噗哧的一声也笑了。凤仙道:“妹子,你只顾了认母亲。方才我爹爹说
的话,难道你就忘了么?”秋葵道:“我何尝忘了呢!”便对牡丹道:“姐姐,你
将衣服换了吧。我爹爹说了,如若不换衣服,要不依我们俩呢。你若拿着我当亲妹
妹,你就换了。若你瞧不起我,你就不换。”张妈妈也来相劝。凤仙便吩咐丫环道:
“快拿你家小姐的簪环衣服来。”彼此撺摄,牡丹碍不过脸去,只得从新梳洗起来。
不多时,梳妆已毕,换了衣服,更觉鲜艳非常。牡丹又将簪珥赠了凤仙姊妹许多,
二人深谢了。
    且说沙龙来到厅上,复又执壶斟酒,刚然坐下,只见焦赤道:“沙大哥,今日
欧阳兄智大哥俱在这里,前次说的亲事今日还不定规么?”一句话说的也有笑的,
也有怔的。怔的因不知其中之事体,此话从何说起;笑的是笑他性急,粗莽之甚。
沙龙道:“焦贤弟,你忙什么?为女儿之事何必在此一时呢?”焦赤道:“非是俺
性急。明日智大哥又要随太守赴任,岂不又是耽搁呢?还是早些定规了的是。”丁
二爷道:“众位不知,焦二哥为的是早些定了,他还等着吃喜酒呢。”焦赤道:
“俺单等吃喜酒。这里现放着酒。来,来,来,咱们且吃一杯。”说罢,端起来一
饮而尽,大家欢笑快饮。酒饭已毕,金公便要了笔砚来,给邵邦杰细细写了一信,
连手帕并金鱼玉钗俱备封固停当,当面交与丁雄,叫他回去,就托邵邦杰将此事细
细访查明白。匆忙之间,金公只说起牡丹投河自尽,却忘了说明牡丹已经遇救,以
及父女重逢。赏了丁雄二十两银子,即刻起身,赶赴长沙去了。
    沙龙此时已到后面,秋葵将何氏夫人认为干女儿之事说了。又说起牡丹小姐已
然换了衣服,还要请太守与爹爹一同拜见。沙龙便来到厅上,请了金公,来到后面。
牡丹出来,先拜谢了沙龙。沙龙见牡丹花团锦簇,满心喜欢。牡丹又与金公见礼,
金公连忙搀起。见牡丹依然是闺阁妆扮,虽然欢喜,未免有些凄惨。牡丹又带了秋
葵与义父见礼。金公连忙叫牡丹搀扶。沙龙也叫凤仙见了。金公又致谢沙龙:“小
女在此打搅,多蒙兄长与二位侄女照拂。”沙龙连说:“不敢。”
    他等只管亲的干的,见父认女,旁边把个张妈妈瞅的眼儿热了,眼眶里不由的
流下泪来,用绢帕左擦右擦。早被牡丹看见,便对金公道:“孩儿还有一事告禀。”
金公道:“我儿有话,只管说来。”牡丹道:“孩儿性命,多亏干爹干娘搭救,才
有今日,而且老夫妻无男无女,孤苦只身,求爹爹务必将他老夫妻带到任上,孩儿
也可以稍为报答。”金公道:“正当如此,我儿放心。就叫他老夫妻收拾收拾,明
日随行便了。”张妈妈听了,这才破涕为笑。
    沙龙又同金公来到厅上,金公见设筵丰盛,未免心甚不安。沙龙道:“今日此
筵,可谓四喜俱备。大家坐了,待我说来。”仍然太守首座,其次北侠、智公子、
丁二官人、孟杰、焦赤,下首却是沙龙与张立。焦赤先道:“大哥快说四喜。若说
是了,有一喜俺喝一碗,如何?”沙龙道:“第一,太守今日一家团聚,又认了小
姐,这个喜如何?”焦赤道:“好!可喜可贺。俺喝这一碗。快说第二。”沙龙道:
“这第二就是贤弟说的了。今日凑着欧阳兄智贤弟在此,就把女儿大事定规了。从
此咱三人便是亲家了。一言为定,所有纳聘的礼节再说。”焦赤道:“好呀!这才
痛快呢。这二喜俺要喝两碗,一碗陪欧阳兄、智大哥,一碗陪沙兄长。你三人也要
换盅儿才是。”说的大众笑了。果然北侠、智公子与沙员外彼此换杯。焦赤已然喝
了两碗。沙龙道:“三喜是明月太守荣任高升,这就算饯行的酒席,如何?”焦赤
道:“沙兄长会打算盘,一打两副成。也倒罢了,俺也喝一碗。”孟杰道:“这第
四喜不知是什么?倒要听听。”沙龙道:“太守认了小女为女是干亲家,欧阳兄与
智贤弟定了小女为媳是新亲家,张老丈认了太守的小姐为女是干亲家。通盘算来,
今日乃我们三门亲家大会齐儿,难道算不得一喜么?”焦赤听了却不言语,也不饮
酒。丁二爷道:“焦二哥,这碗酒为何不喝?”焦赤道:“他们亲家闹他们的亲家,
管俺什么相干?这酒俺不喝他。”丁二爷道:“焦二哥,你莫要打不开算盘。将来
这里的侄女儿过了门时,他们亲家爹对亲家爷,咱们还是亲家叔叔呢。”说的大家
全笑了,彼此欢饮。饭毕之后,大家歇息。
    到了次日,金太守起身,智化随任,独有凤仙秋葵与牡丹三人痛哭,不忍分别,
好容易方才劝止。智化又谆谆嘱咐,好生看守蓝骁,等折子到时即行押解进京。北
侠又提拨智化,一路小心。大家珍重,执手分别,上任的上任,回庄的回庄,俱各
不表。
    要知后文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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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6:29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小侠艾虎自从离了卧虎沟,要奔襄阳。他因在庄三日未曾饮酒,头天就饮
了个过量之酒,走了半天就住了。次日也是如此。到了第三日,猛然省悟道:“不
好!若要如此,岂不又象上卧虎沟一样么?倘然再要误事,那就不成事了。从今后
酒要检点才好。”自己劝了自己一番。因心里惦着走路,偏偏的起得早了,不辨路
径,只顾往前进发。及至天亮,遇见行人问时,谁知把路走错了。理应往东,却岔
到东北,有五六十里之遥。幸喜此人老成,的的确确告诉他,由何处到何镇,再由
何镇到何堡,过了何堡几里方是襄阳大路。艾虎听了,躬身道谢,执手告别,自己
暗道:“这是怎么说!起了个五更,赶了个晚集。这半夜的工夫白走了。仔细想来,
全是前两日贪酒之过。若不是那两天醉了,何至有今日之忙,何至有如此之错呢?
可见酒之误事不小。”自己悔恨无及。
    那知他就在此一错上,便把北侠等让过去了,所以直到襄阳全未遇见。这日好
容易到了襄阳,各处店寓询问,俱各不知。他那知道北侠等三人再不住旅店,惟恐
怕招人的疑忌,全是在野寺古庙存身。小侠寻找多时,心内烦躁,只得找个店寓住
了。
    次日便在各处访查,酒也不敢多吃了。到处听人传说,新升来一位巡按大人姓
颜,是包丞相的门生,为人精明,办事梗直。倘若来时,大家可要把冤枉申诉申诉。
又有悄悄低言讲论的,他却听不真切。他便暗暗生智,坐在那里,仿佛瞌睡,前仰
后合,却是闭目合睛,侧耳细听,渐渐的听在耳内。原来是讲究如何是立盟书,如
何是盖冲霄楼,如何设铜网阵。一连探访了三日,到处讲究的全是这些,心内早得
了些主意。
    因知铜网阵的利害,不敢擅入,他却每日在襄阳王府左右暗暗窥觑,或在对过
酒楼瞭望。这日正在酒楼之上饮酒,却眼巴巴的瞧着对过,见府内往来行人出入,
也不介意。忽然来了二人,乘着马,到了府前下马,将马拴在桩上,进府去了。有
顿饭的工夫,二人出来,各解偏缰,一人扳鞍上马,一人刚才认镫只见跑出一人一
招手,那人赶到跟前,附耳说了几句,形色甚是仓皇。小侠见了,心中有些疑惑,
连忙会钞下楼,暗暗跟定二人,来到双岔路口,只听一人道:“咱们定准在长沙府
关外十里堡镇上会齐。请了。”各自加上一鞭,往东西而去。他二人只顾在马上交
谈,执手告别,早被艾虎一眼看出,暗道:“敢则是他两个呀!”
    你道此二人是谁?原来俱是招贤馆的旧相知。一个是陡起邪念的赛方朔方貂。
自从在夹沟被北侠削了他的刀,他便脱逃,也不敢回招贤馆,他却直奔襄阳投在奸
王府内。那一个是机谋百出的小诸葛沈仲元。只因捉拿马强时,他却装病不肯出头。
后来见他等生心抢劫,不由的暗笑,这些没天良之人,什么事都干的出来。又听见
大家计议投奔襄阳,自己转想:“赵爵久怀异心,将来国法必不赦宥。就是这些乌
合之众也不能成其大事。我何不将计就计,也上襄阳投在奸王那里,看个动静。倘
有事关重大的,我在其中调停:一来与朝廷出力报效,二来为百姓剪恶除奸,岂不
大妙。”
    但凡侠客义士行止不同。若是沈仲元尤难,自己先担个从奸助恶之名,而且在
奸王面前还要随声附和,逢迎献媚,屈己从人,何以见他的侠义呢?殊不知他仗着
自己聪明,智略过人。他把事体看透,犹如掌上观文,仿佛逢场作戏。从游戏中生
出侠义来,这才是真正侠义。即如南侠北侠双侠,甚至小侠,处处济困扶危,谁不
知是行侠尚义呢,这是明露的侠义,却倒容易。若沈仲元决非他等可比。他却在暗
中调停,毫无露一点声色,随机应变,谲作多端。到了归结,恰在侠义之中,岂不
是个极难的事呢!他的这一番慧心灵机,真不愧小诸葛三字。
    他这一次随了方貂同来,却有一件重大之事。只因蓝骁被人擒拿之后,将辎重
分散唆罗。其中就有无赖之徒,恶心不改,急急赶赴襄阳,禀报奸王。奸王听了,
暗暗想道:“事尚未举,先折了一只臂膀,这便如何是好?”便来到集贤堂与大众
商议,道:“孤家原写信一封与蓝骁,叫他将金辉邀截上山,说他归附。如不依从,
即行杀害,免得来到襄阳,又要费手。不想蓝骁被北侠擒获。事到如今,列位可有
什么主意?”其中却有明公,说道:“纵然害了金辉,也不济事。现今圣上钦派颜
查散巡按襄阳,而且长沙又改调了邵邦杰。这些人都有虎视眈眈之意。若欲加害,
索性全然害了,方为稳便。如今却有一计害三贤的妙策。”奸王听了满心欢喜,问
道:“何谓一计害三贤?请道其详。”这明公道:“金辉必由长沙经过。长沙关外
十里堡,是个迎接官员的去处。只要派个有本领的去到那里,夤夜之间,将金辉刺
死。倘若成功,邵邦杰的太守也就作不牢了。金辉原是在他那里住宿,既被人刺死
了,焉有本地太守无罪之理?咱们把行刺之人深藏府内,却办一套文书,迎着颜巡
按呈递。他做襄阳巡按,襄阳太守被人刺死,他如何不管呢?既要管,又无处缉拿
行刺之人。事要因循起来,圣上必要见怪,说他办理不善。那时慢说他是包公的门
生,就是包公也就难以回护了。”奸王听毕,哈哈大笑,道:“妙极,妙极!就派
方貂前往。”
    旁边早惊动了一个大明公沈仲元,见这明公说的得意洋洋,全不管行得行不得,
不由的心中暗笑。惟恐万一事成,岂不害一忠良?莫若我也走走,因此上前说道:
‘启上千岁:此事重大,方貂一人惟恐不能成功,待微臣帮他同去如何?”奸三更
加欢喜。方貂道:“为日有限,必须乘马,方不误事。”奸王道:“你等去到孤家
御厩中,自己拣选马匹去。”二人领命,就到御厩选了好马,备办停当,又到府内,
见奸王禀辞。奸三嘱咐了许多言语,二人告别出来。刚要上马,奸王又派亲随之人
出来,吩咐道:“此去成功不成功,务要早早回来。”二人答应,骑上马,各要到
下处收拾行李,所以来到双岔口,言明会齐的所在。这才分东西,各回下处去了。
    所以艾虎听了个明白,看了个真切,急急回到店中,算还了房钱,直奔长沙关
外十里堡而来。一路上酒也不喝,恨不得一步迈到长沙,心内想着。“他们是骑马,
我是步行,如何赶的过马去呢?”又转想道:“他二人分东西而走,必然要带行李,
再无有不图安逸的。图安逸的必是夜宿晓行。我不管他,我给他个昼夜兼行,难道
还赶不上他么?”真是“有志者事竟成”,却是艾虎预先到了。歇息了一夜,次日
必要访查那二人的下落。出了旅店,在街市闲游,果然见个镇店之所,热闹非常。
自己散步,见路东有接官厅,悬花结彩。仔细打听,原来是本处太守邵老爷与襄阳
太守金老爷是至相好,皆因太守上襄阳赴任,从此经过,故此邵老爷预备的这样整
齐。艾虎打听这金老爷几时方能到此,敢则是后日才到公馆。艾虎听在心里,猛然
省悟道:“是了。大约那两个人必要在公馆闹什么玄虚,后日我倒要早早的隐候他。”
    正在揣度之间,忽听耳畔有人叫道:“二爷那里去?”艾虎回头一看,瞧着认
得,一时想不起来,连忙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那人道:“怎么二爷连小人也认不
得了呢?小人就是锦笺。二爷与我家爷结拜,二爷还赏了小人两锭银于。”艾虎道:
“不错,不错。是我一时忘记了。你今到此何事?”锦笺道:“哎!说起来话长。
二爷无事,请二爷到酒楼,小人再慢慢细禀。”艾虎即同锦笺上了路西的酒楼,拣
个僻静的桌儿坐了。锦笺还不肯坐。艾虎道:“酒楼之上何须论礼,你只管坐了,
才好讲话。”锦笺告坐,便在横头儿坐了。茶博士过来,要了酒菜。艾虎便问施公
于。锦笺道:“好。现在邵老爷太守衙门居住。”艾虎道:“你主仆不是上九仙桥
金老爷那里,为何又到这里呢?”锦笺道:“正因如此,所以话长。”便将投奔九
仙桥始末原由,以及后来如何病在攸县,说了一遍。“若不亏二爷赏了两个锞子,
我家相公如何养病呢?”艾虎说:“些须小事,何必提他。你且说,后来怎么样?”
    锦笺初见面何以就提赏了小人两锭银子?只因艾虎给的银两恰恰与锦笺救了急,
所以他深深感激,时刻在念。俗语说的好:“宁给饥人一口,不送富人一斗。”是
再不错的。
    锦笺又说起遇了官司,如何要寻自尽。“却好遇见一位蒋爷,赏了两锭银子,
方能奔到长沙。”艾虎听到此,便问道:“姓蒋的是什么模样?”锦笺说了形状。
艾虎不胜大喜,暗道:“蒋叔父也有了下落了。”锦笺又说起,邵老爷要与我家爷
完婚,派了雄送信给金公,谁知小姐却是假的,婚事只好作罢。要追回了雄,已经
无及。昨日了雄回来,金老爷那里写了一封信来,说他小姐因病上唐县就医,乘舟
玩月,误堕水中。那个小姐是假冒的。艾虎听了诧异,道:“那个呢?这是怎么一
回事呢?”锦笺将以前自己同佳蕙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,接着道:“邵老爷见信,
将我家爷叫了过去,将信给他看了,额外还有一包东西。我家爷便唤佳蕙来,将这
东西给他看了。佳蕙才哭了个哽气倒噎。”艾虎道:“见了什么东西,就这等哭?”
锦笺道:“就是芙蓉帕金鱼和玉钡。我家爷因尼帕上有字,便问是谁人写的。佳蕙
方才道,这前面是他写的。”艾虎问道:“佳蕙如何冒称小姐呢?”锦笺又将对换
衣服说了。艾虎说:“这就是了。后来怎么样呢?”锦笺道:“这佳蕙说:‘前面
字是妾写的,这后边字不是老爷写的么?’一句话倒把我家爷提醒了。仔细一看,
认出是小人笔迹。立刻将小人叫进去,三曹对案,这才都说了,全是佳蕙与小人彼
此对偷的,我家爷与金小姐一概不知。我家爷将我责备一番,便回明了邵老爷。邵
老爷倒乐了,说小人与佳蕙两小无猜,全是一片为主之心,倒是有良心的。只可惜
小姐薄命倾生。谁知佳蕙自那日起痛念小姐,饮食俱废。我家爷也是伤感。因此叫
小人备办祭礼,趁着明日邵老爷迎接金老爷去,他二人要对着江边遥祭。”艾虎听
了,不胜悼叹。他那知道绿鸭滩给张公贺得义女之喜,那就是牡丹呢。
    锦笺说毕,又问小侠意欲何往。艾虎不肯明言,托言往卧虎沟去,又转口道:
“俺既知你主仆在此,俺倒要见见。你先去备办祭礼,我在此等你,一路同往。”
锦笺下楼,去不多时回来。艾虎会了钱钞上楼,竟奔衙署。相离不远,锦笺先跑去
了,报知施生。施生欢喜非常,连忙来至衙外,将艾虎让至东跨所之书房内。彼此
欢叙,自不必说。
    到了次日,打听邵老爷走后,施生见了艾虎,告过罪,暂且失陪。艾虎已知为
遥祭之事,也不细问。施生同定佳蕙锦笺,坐轿的坐轿,骑马的骑马,来到江边,
设摆祭礼,这一番痛哭,不想却又生出巧事来了。
    欲知端底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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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6:41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施生同锦笺乘马,佳蕙坐了一乘小轿,私自来到江边,摆下祭礼,换了素
服。施生拜奠,锦笺佳蕙跟在相公后面行礼。佳蕙此时哀哀戚戚的痛哭至甚,施生
也是惨惨凄凄泪流不止,锦笺在旁恳恳切切百般劝慰。痛哭之后,复又拈香。候香
烬的工夫,大家观望江景。只见那边来了一帮官船,却是家眷行囊,船头上舱门口
一边坐着一个丫环,里面影影绰绰有个半老的夫人同着一位及笄的小姐,还有一个
年少的相公。船临江近,不由的都往岸边瞭望。见施生背着手儿远眺江景,瞧佳蕙
手持罗帕,仍然试泪。小姐看了多时,搭讪着对相公说道:“兄弟,你看那人的面
貌好似佳蕙。”小相公尚未答言,夫人道:“我儿悄言,世间面貌相同者颇多。他
若是佳蕙,那厢必是施生了。”小姐方不言语,惟有秋水凝眸而已。
    原来此船就是金太守的家眷,何氏夫人带着牡丹小姐金章公子。何氏夫人早已
看见岸边有素服祭奠之人,仔细看来,正是施生与佳蕙。施生是自幼儿常见的,佳
蕙更不消说了,心中已觉惨切之至。一来惟恐小姐伤心,现有施生,不大稳便;二
来又因金公脾气不敢造次相认,所以说了句“世间面貌相同者颇多”。
    船已过去,到了停泊之处,早有丁雄吕庆在那里伺候迎接。吕庆已从施公处回
来,知是金公家眷到了,连忙伺候。仆妇丫环上前搀扶着,弃舟乘轿,直奔长沙府
衙门去了。不多时,金老爷也到,丁雄吕庆上前请安,说:“家老爷备的马匹在此,
请老爷乘用。”金公笑吟吟的道:“你家老爷在那里呢?”丁雄道:“在公馆恭候
老爷。”金公忙接丝缰,吕庆坠镫,上了坐骑。丁雄吕庆也上了马。吕庆在前引路,
丁雄策着马在金公旁边。金公问他:“几时到的长沙?你家老爷见了书信说些什么?”
了雄道:“小人回来时极其迅速,不多几日就到了。家老爷见了老爷的书信,小人
不甚明白。等老爷见了家老爷,再为细述。”金公点了点头。说话间,丁雄一伏身,
唿喇喇马已跑开。
    又走了不多会,只见邵太守同定阖署官员,俱在那里等候。此时吕庆已然下马,
急忙过来伺候。金公下马,二位太守彼此相见,欢喜不尽。同到公厅之上,众官员
又从新参见。金公一一应酬了几句,即请安歇去吧。众官员散后,二位太守先叙了
些彼此渴想的话头,然后摆上酒肴,方问及完婚一节。邵老爷将锦笺佳蕙始末原由
述了一遍。金公方才大悟,全与施生小姐毫无相干。二人畅饮叙阔。酒饭毕后,金
老爷请邵老爷回署,邵老爷又陪坐多时,方才告别,坐轿回衙。
    此时施生早已回来了,独独不见了艾虎,好生着急,忙问书童。书童说:“艾
爷并未言语,不知向何方去了。”施生心中懊悔,暗自揣度道:“想是贤弟见我把
他一人丢在此处,他赌气的走了。明日却又往何方找寻去呢?”
    忽听邵老爷回衙,连忙迎接,相见毕。邵老爷也不进内,便来至东跨所之内安
歇,施生陪坐。邵老爷即将今日面见金公及牡丹遇救未死之事说了一遍。“你金老
伯不但不怪你,反倒后悔。还说明日叫贤侄随到任上与牡丹完婚。明日必到衙署回
拜于我,贤任理应见见为是。”施生嗒嗒连声,又与邵公拜揖,深深谢了。
    且说金公在公馆大厅之内,请了智公子来谈了许久。智化惟恐金公劳乏,便告
退了。原来智化随金公前来,处处留神。每夜人静,改换行妆,不定内外巡查几次。
此时天已二鼓,智爷扎抹停当,从公馆后面悄悄的往前巡来。刚至卡于门旁,猛抬
头见倒厅有个人影往前张望。智爷一声儿也不言语,反将身形一矮,两个脚尖儿沾
地,“突,突,突”,顺着墙根,直奔倒座东耳房而来。到了东耳房,将身一躬,
脚尖儿垫劲儿,“嗖”便上了东耳房。抬头见倒座北耳房高着许多,也不惊动倒座
上的人,且往对面观瞧。见厅上有一人爬伏,两手把住椽头,两脚撑住瓦陇,倒垂
势往下观瞧。智爷暗道:“此人来的有些蹊跷,倒要看着。”忽见脊后又过来一人,
短小身材,极其伶便。见他将爬伏那人的左脚登的砖一抽,那人脚下一松,猛然一
跳。急将身形一长,从新将脚按了一按,复又爬伏。本人却不理会,这边智化看的
明白,见他将身一长,背的利刃已被那人儿抽去。智爷暗暗放心,只是防着对面那
人而已。转眼之间,见爬伏那人从正房上翻转下去,赶步进前,回手刚欲抽刀,谁
知剩了皮鞘,暗说“不好”,转身才待要走,只见迎面一刀砍来,急将脑袋一歪,
身体一侧,“噗哧”左膀着刀,“哎呀”一声,栽倒在地。艾虎高声嚷道:“有刺
客!”早又听见有人接声,说道:“对面上房还有一个呢。”艾虎转身竟奔倒座。
却见倒座上的人,跳到西耳房,身形一晃,已然越过墙去。艾虎却不上房,就从这
边一伏身,蹿上墙头,随即落下。脚底尚未站稳,觉的耳边凉风一般。他却一转身,
将刀往上一迎。只听咯当一声,刀对刀,火星乱进。只听对面人道:“好!真正伶
便。改日再会。请了。”一个健步,脚不沾地,直奔树林去了。
    艾虎如何肯舍,随后紧紧追来。到了树林,左顾右盼,毫不见个人形。忽听有
人问道:“来的可是艾虎么?有我在此。”艾虎惊喜道:“正是。可是师傅么?贼
人那里去了呢?”智爷道:“贼已被擒。”艾虎尚未答言。只听贼人道:“智大哥,
小弟若是贼,大哥,你呢?”智爷连忙追问,原来正是小诸葛沈仲元,即行释放。
便问一问现在那里,沈仲元将在襄阳王处说了。
    艾虎早已过来见了智爷,转身又见了沈仲元。沈仲元道:“此是何人?”智化
道:“怎么贤弟忘了么?他就是馆童艾虎。”沈爷道:“哎呀!敢则是令徒么!怪
道,怪道。所谓‘强将手下无弱兵’,好个伶俐身段。只他那抽刀的轻快与越墙的
躲闪,真正灵通之至。”智化道:“好是好,未免还有些鲁莽,欠些思虑。幸而树
林之内,是劣兄在此。倘若贤弟令人在此埋伏,小徒岂不吃了大亏么?”说的沈爷
也笑了。艾虎却暗暗佩服。
    智爷又问道:“贤弟,你在襄阳王那里作甚?”沈爷道:“有的,没的,几个
好去处,都被众位哥哥兄弟们占了,就剩了个襄阳王。说不得小弟任劳任怨罢了。
再者,他那里一举一动,若无小弟在那里,外面如何知道呢?”智化听了,叹道:
“似贤弟这番用心,又在我等之上了。”沈爷道:“分什么上下。你我不能致君泽
民,止于借侠义二字,了却终身而已,有甚讲究!”智爷连连点头称“是”。又托
沈爷。倘有事关重大,务祈帮助。沈爷满口应承。彼此分手,小诸葛却回襄阳去了。
    智化与艾虎一同来到公馆。此时已将方貂捆缚。金公正在那里盘问。方貂仗着
血气之勇,毫无畏惧,一一据实说来。金公诓了口供,将他带下去。令人看守。然
后智爷带了小侠拜见了金公,将来历说明,金公感激不尽。
    等到了次日,回拜邵老爷,入了衙署,二位相见就座。金公先把昨夜智化艾虎
拿住刺客的话说了。邵老爷立刻带上方貂,略问了一问,果然口供相符,即行文到
首县寄监,将养伤痕,严加防范,以备押解东京。邵老爷叫请智化艾虎相见。金老
爷请施俊来见。不多时,施生先到,拜见金公,金公甚觉郝颜,认过不已。施生也
就谦逊了几句。
    刚然说完,只见智爷同着小侠进来,参见邵老爷。邵公以客礼相待。施生见了
小侠,欢喜非常,道:“贤弟,你往那里去来?叫劣兄好生着急。”大家便问:
“你二位如何认得?”施生先将结拜的情由述了一遍。然后小侠道:“小弟此来,
非是要上卧虎沟,是为捉拿刺客而来。”大家骇异,问道:“如何就知有刺容呢?”
小侠说:“私探襄阳府,听见二人说的话,因此急急赶来,惟恐预先说了,走漏风
声,再者又恐兄长耽心,故此不告辞而去,望祈兄长莫怪。”大家听了,慢说金公
感激,连邵老爷与施生俱各佩服。
    饮酒之际,金公就请施生随任完婚。施生道:“只因小婿离家日久,还要到家
中探望双亲。待禀明父母后,再赴任所。不知岳父大人以为何如?”金公点点头,
也倒罢了。智化道:“公子回去,难道独行么?”施生道:“有锦笺跟随。”智化
道:“虽有锦笺,也不济事。我想公子回家固然无事,若禀明令尊令堂之后,赶赴
襄阳,这几日的路程恐有些不便。”一句话提醒了金公,他乃屡次受了惊恐之人,
连连说道:“是呀!还是恩公想的周到。似此如之奈何?”智化道:“此事不难,
就叫小徒保护前去,包管无事。”艾虎道二“弟子愿往。”施生道:“又要劳动贤
弟,愚兄甚是不安。”艾虎道:“这劳什么。”大家计议已定,还是女眷先行起身,
然后金公告别。邵老爷谆谆要送,金老爷苦苦拦住,只得罢了。
    此时锦笺已备了马匹。施生送岳父送了几里,也就回去了。回到衙署的东院书
房,邵老爷早吩咐了雄备下行李盘费,交代明白,刚要转后,只见邵老爷出来,又
与他二人钱别,谆谆嘱咐路上小心。施艾二人深深谢了,临别叩拜。二人出了衙署,
锦笺已将行李扣备停当,丁雄帮扶伺候。主仆三人乘马,竟奔长洛县施家庄去了。
    金牡丹事好容易收煞完了。后面虽有归结,也不过是施生到任完婚。再要叙说
那些没要紧之事,未免耽误正文。如今就得由金太守提到巡按颜大人,说紧要关节
为是。想颜巡按起身在太守之先,金太守既然到任,颜巡按不消说了,固然是早到
了。自颜查散到任,接了呈子无数,全是告襄阳王的:也有霸占地亩的;也有抢夺
妻女的;甚至有稚子弱女之家无故被搜罗入府,稚于排演优伶,弱女教习歌舞。黎
民遭此惨害,不一而足。颜大人将众人一一安置,叫他等俱备好好回去,不要声张,
也不用再递催呈。“本院必要设法将襄阳王拿获,与尔等报仇雪恨。”众百姓叩头
谢恩,俱备散去。谁知其中就有襄阳王那里暗暗派人前来,假作呈词告状,探听巡
按言词动静。如今既有这样的口气,他等便回去,启知了襄阳王。
    不知奸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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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奸王听了探报之言,只气得怪叫如雷,道:“孤乃当今皇叔,颜查散他是
何等样人,擅敢要捉拿孤家与百姓报仇雪恨!此话说的太大了,实实令人可气!他
仗的包黑子的门生,竟敢藐视孤家。孤家要是叫他好好在这里为官,如何能够成其
大事?必须设计将他害了,一来出了这口恶气,二来也好举事。”因此转想起:
“俗言:‘捉奸要双,拿贼要赃。’必是孤家声势大了,朝廷有些知觉。孤家只要
把盟书放好,严加防范,不落他人之手。无有对证,如何诬赖孤家呢!”想罢,便
吩咐集贤堂众多豪杰光棍,每夜轮流看守冲霄楼。所有消息线索,俱各安放停当。
额外又用弓箭手、长枪手。倘有动静,鸣锣为号。大家齐心努力,勿得稍为懈弛。
奸王这里虽然防备,谁知早有一人暗暗探听了一番,你道是谁?就是那争强好胜不
服气的白玉堂。
    自颜巡按接印到任以来,大人与公孙先生料理公事,忙忙碌碌,毫无暇晷,而
且案件中多一半是襄阳王的。白玉堂却悄地里访查,已将八卦铜网阵听在耳内。到
了夜间人静之时,改扮行装,出了衙署,直奔襄阳府而来。先将大概看了,然后越
过墙去,处处留神。在集贤堂违规内容了多时,夜静无声。从房上越了几处墙垣,早见
那边有一高楼,直冲霄汉,心中暗道:“怪道起名冲霄楼,果然巍耸,且自下去看
看。”回手掏出小小石子轻轻问路,细细听去却是实地,连忙飞身跃下,蹑足潜踪,
滑步而行。来到切近一立身,他却摸着木城板做的围城,下有石基,上有垛口,垛
口上面全有锋芒。中有三门紧闭,用手按了一按,里面关的纹丝儿不能动。只得又
走了一面,依然三个门户,也是双扇紧闭。一连走了四面,都是如此,自己暗道:
“我已去了四面,大约那四面也不过如此。他这八面每面三门,想是从这门上分出
八卦来。各门俱都紧紧关闭,我今日来的不巧了,莫若暂且回去。改日再来打探,
看是如何。”想罢,刚要转身,只听那边有锣声,又是梆响,知是巡更的来了。他
却留神一看,见那边有座小小更棚,连忙隐到更棚的后面,侧耳细听。
    不多时,只听得锣梆齐鸣,到了更棚,歇了。一人说道:“老王呀,你该当走
走了。让我们也歇歇。”一人答道:“你们只管进来歇吧。今日没事。你忘了咱们
上次该班,不是遇见了这么一天么。各处门全关着,怕什么呢?今儿又是如此。咱
们仿佛是个歇班日子,偷点懒儿很使得。”又一人道:“虽然如此上头传行的紧,
锣梆不响,工夫大了,头儿又要问下来了,何苦呢?说不得王三李八你们二位辛苦
辛苦,回来我们再换你。”说罢,王李二人就巡更去了。白玉堂趁着锣梆声音,暗
暗离了更棚,窜房跃墙,回到署中。天已五鼓,悄悄进屋安歇。
    到了次日,便接了金辉的手本。颜大人即刻相见。金辉说起赤石崖捉了盗首蓝
骁,现在卧虎沟看守;十里堡拿了刺客方貂,交到长沙府监禁:此二人系赵爵的硬
证,必须解赴东京。颜大人吩咐赶紧办了奏折,写了禀帖,派妥当差官先到长沙起
了方貂,沿途州县仅要派役护送;后到卧虎沟押了蓝骁,不但官役护送,还有欧阳
春丁兆蕙暗暗防备。丁二爷因要到家中探看,所以约了北侠,待诸事已毕,仍要同
赴襄阳。后文再表。
    且说黑妖狐智化自从随金公到任,他乃无事之人,同张立出府闲步。见西北有
一去处,山势峻岩,树木葱郁,二人慢慢顺步行去。询之土人,此山名叫方山,及
至临近细细赏玩。山上有庙,朱垣碧瓦,宫殿巍峨。山下有潭,曲折回环,清水涟
滴。水曲之限有座汉皋台。石径之畔又有解珮亭,乃是郑交甫遇仙之处。这汉皋就
是方山的别名,而且房屋楼阁不少;虽则倾倒,不过略为修补,即可居住。似此妙
境,却不知当初是何人的名园。智化端详了多时,暗暗想道:“好个藏风避气的所
在。闻得圣上为襄阳之事,不肯彰明较著,要暗暗削去他的羽翼。将来必有乡勇义
上归附。倘是聚集人也不少,难道俱在府衙居住么?莫若回明金公,将此处修理修
理,以备不虞。岂不大妙。”想罢,同张立回来,见了太守,回明此事。金公深以
为然,又禀明按院,便动工修理。智化见金公办事梗直,昼夜勤劳,心中暗暗称羡
不已。
    这日智化猛然想起:“奸王盖造冲霄楼,设立铜网阵。我与北侠丁二弟前次来
时,未能探访。如今我却闲在这里,何不悄地前去走走。”主意已定,便告诉了张
立:“我找个相知,今夜惟恐不能回来。”暗暗带了夜行衣百宝囊,出了衙署,直
奔襄阳王的府第而来。找了寓所安歇。到了二鼓之时,出了寓所,施展飞檐走壁之
能,来到木城之下。留神细看,见每面三门,有洞开的,有关闭的,有中间开两边
关的,有两边开中间闭的,又有两门连开单闭这头或那头的,又有单开这头或那头
连闭两门的:八面开闭,全然不同,与白玉堂探访时全不相同。智化略定了定神,
辨了方向,心中豁然明白,暗道:“是了。他这是按乾、坎、良、震、巽、离、坤、
兑的卦象排成。我且由正门进去,看是如何。”及至来到门内,里面又是木板墙,
斜正不一,大小不同。门更多了,曲折弯转,左右往来。本欲投东,却是向西;及
要往南,反倒朝北。而且门户之内,真的假的,开的闭的,迥不相同。就是夹道之
中,通的塞的,明的暗的,不一而足。智化暗道:“好利害法于!幸亏这里无人隐
藏。倘有埋伏,就是要跑,却从何处出去呢?”正在思索,忽听“拍”的一声,打
在木板之上,“呱哒”又落在地下。仿佛有人掷砖瓦,却是在木板子那边。这边左
右留神细看,又不见人。智化纳闷,不敢停步,随弯就弯。转了多时,刚到一个门
前。只见嗖的一下,连忙一存身。那边木板之上,“拍”的一响,一物落地。智化
连忙捡起一看,却是一块石子,暗暗道:“这石子乃五弟白玉堂的技艺。难道他也
来了么?且进此门看看去。一伏身进门往旁一闪,是提防他的石子。抬头看时,见
一人东张西望,形色仓皇,连忙悄悄唤道:“五弟,五弟。劣兄智化在此。”只见
那人往前一凑道:“小弟正是白玉堂。智兄几时到来?”智化道:“劣兄来了许久。
叵耐这些门户闹的人眼迷心乱,再也看不出方向来。贤弟何时到此?”白玉堂道:
“小弟也来了许久了。果然的门户曲折,令人难测。你我从何处出去方好?”智化
道:“劣兄进来时,心内明明白白。如今左旋右转,闹的糊里糊涂,竟不知去向了。
这便怎么处?”
    只听木板那边有人接言道:“不用忙,有我呢。”智化与白玉堂转身往门外一
看。见一人迎面而来,智化细细留神,满心欢喜,道:“原来是沈贤弟么?”沈仲
元道:“正是。二位既来至此——那位是谁?”智化道:“不是外人,乃五弟白玉
堂。”彼此见了。沈仲元道:“索性随小弟看个水落石出。”二人道:“好。”沈
仲元在前引路,二人随后跟来。又过了好些门户,方到冲霄楼。只见此楼也是八面
朱窗玲珑,周围玉石栅栏,前面丹墀之上,一边一个石象驼定宝瓶,别无他物。沈
仲元道:“咱们就在此打坐。此地可远观,不可近玩。”说罢,就在台基之上拂拭
了拂试,三人坐下。
    沈爷道:“今日乃小弟值日之期。方才听得有物击木板之声,便知是兄弟们来
了,所以才迎了出来。亏得是小弟,若是别位,难免声张起来。”白玉堂道:“小
弟因一时性急,故此飞了两个石子,探探路径。”沈爷道:“二位兄长莫怪小弟说,
以后众家兄弟千万不要到此。这楼中消息线索利害非常。奸王惟恐有人盗去盟书,
所以严加防范。每日派人看守楼梯,最为要紧。”智化道:“这楼梯却在何处?”
沈爷道:“就在楼底后面,犹如马道一般。梯底下面有一铁门,里面仅可存身。如
有人来,只用将索簧上妥,尽等拿人。这制造的底细,一言难尽。二位兄长回去,
见了众家兄弟,谆嘱一番,千万不要到此。倘若遇了圈套,惟恐性命难保。休怪小
弟言之不早也。”白玉堂道:“他既设此机关,难道就罢了不成?”沈仲元道:
“如何就罢了呢?不过暂待时日。待有机缘,小弟探准了诀窍,设法破了索簧。只
要消息不动,那时就好处治了。”智化道:“全仗贤弟帮助。”沈仲元道:“小弟
当得效劳,兄长只管放心。”
    智化道:“我等从何处出去呢?”沈仲元道:“随我来。”三人立起身来,下
了台基。沈仲元带领二人,弯弯曲曲,过了无数的门户,俱是从左转。不多时,已
看见外边的木城。沈仲元道:“二位兄长出了此门,便无事了。以后千万不要到此!
恕小弟不送了。”智化二人谢了沈仲元,暗暗离了襄阳王府。智化又向白玉堂谆嘱
了一番,方才分手。白玉堂回转按院衙门。智化悄地里到了寓所。到次日方回太守
衙门,见了张立,无非托言找个相知未遇。私探一节,毫不提起。
    且说白玉堂自从二探铜网阵,心中郁郁不乐,茶饭无心。这日颜大人请到书房,
与公孙先生静坐闲谈,雨墨烹茶伺候。说到襄阳王,所有收的呈词至今并未办理,
奸王目下严加防范,无隙可乘。颜大人道:“办理民词,却是极易之事。只是如何
使奸王到案呢?”公孙策道:“言虽如此,惟恐他暗里使人探听,又恐他别生枝节
搅扰。他那里既然严加防范,我这里时刻小心。”白玉堂道:“先生之言甚是。第
一做官以印为主。”便吩咐雨墨道:“大人印信要紧,从今后你要好好护持,不可
忽略。”雨墨领命,才待转身,白玉堂唤住,道:“你往那里去?”雨墨道:“小
人护印去。”白玉堂笑道:“你别性急,提起印来,你就护印去;方才要不提起,
你也就想不起印来了。何必忙在此时呢?——再者还有一说,隔墙须有耳,窗外岂
无人,焉知此时奸王那里不有人来窥探。你这一去,提拨他了。曾记当初俺在开封
盗取三宝之时,原不知三宝放于何处,因此用了个拍门投石问路之计,多亏郎官包
兴把俺领了去,俺才知三宝所在。你今若一去,岂不是‘前车之鉴’么?不过以后
留神就是了。”雨墨连连称“是”。白玉堂又将诓诱南侠入岛、暗设线网拿住展昭
的往事,述了一番。彼此谈笑到二鼓之半,白玉堂辞了颜大人,出了书房,前后巡
查。又吩咐更夫等,务要殷勤,回转屋内去了。
    不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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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7:03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白五爷回到屋内,总觉心神不定,坐立不安,自己暗暗诧异道:“今日如
何眼跳耳鸣起来?”只得将软靠扎缚停当,挎上石袋,仿佛预备厮杀的一般。一夜
之间,惊惊恐恐,未能好生安眠。到了次日,觉的精神倦怠,饮食懒进,而且短叹
长吁,不时的摩拳擦掌。
    及至到了晚间,自己却要早些就寝。谁知躺在床上千思万虑,一时攒在心头,
翻来覆去,反倒焦急不宁。索性赌气起来,穿好衣服,挎上石袋,佩了利刃,来到
院中,前后巡逻。由西边转到东边,猛听得人声嘈杂,嚷道:“不好了!西厢房失
火了!”白玉堂急急从东边赶过来。抬头时见火光一片,照见正堂之上,有一人站
立。回手从袋内取出石子,扬手打去,只听噗哧一声,倒而复立。白玉堂暗说:
“不好!”此时众差役俱各看见,又嚷有贼,又要救火。白玉堂一眼看见雨墨在那
里指手画脚,分派众人,连忙赶向前来,道:“雨墨,你不护印,张罗这些做什么?”
一句话提醒了雨墨,跑到大堂里面一看,哎哟道:“不好了!印匣失去了!”
    白玉堂不暇细问,转身出了衙署,一直追赶下去。早见前面有二人飞跑。白玉
堂一壁赶,一壁掏出石子随手掷去,却好打在后面那人身上。只听‘咯当”一声,
却是木器声音。那人往前一扑,可巧跑的脚急,收煞不住,“噗咚”嘴吃屎爬在尘
埃。白玉堂早已赶至跟前,照着脑后连脖子当的一下,跺了一脚。忽然前面那人抽
身回来,将手一扬,弓弦一响。白玉堂跺脚伏身,眼光早已注定前面,那人回身扬
手弦响,知有暗器,身体一蹲。那人也就凑近一步。好白玉堂,急中生智,故意的
将左手一握脸。前面那人只打量白玉堂着伤,急奔前来。白玉堂觑定,将右手石子
飞出。那人忙中有错,忘了打人一拳,防人一脚。只听“拍”,面上早已着了石子,
哎哟了一声,顾不得救他的伙计,负痛逃命去了。白玉堂也不追赶,就将爬伏那人
按住,摸了摸脊背上却是印匣,满心欢喜。随即背后灯笼火把,来了多少差役;因
听雨墨说白五爷追赶贼,故此随后赶来帮助。见白五爷按住喊人。大家上前解下印
匣,将贼人绑缚起来。只见这贼人满脸血迹,异口皆肿,却是连栽带跺的。差役捧
了印匣,押着贼人。白五爷跟随在后,回到衙署。
    此时西厢房火已扑灭,颜大人与公孙策俱在大堂之上,雨墨在旁乱抖。房上之
人已然拿下,却是个吹气的皮人儿。差役先将印匣安放在公堂之上。雨墨一眼看见,
他也不抖了。然后又见众人推拥着一个满脸血渍矮胖之人,到了公堂之上。颇大人
便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人也不下跪,声音洪亮,答道:“俺号钻云燕子,又
叫坐地炮申虎。那个高大汉子,他叫神手大圣邓车。”公孙策听了,忙问道:“怎
么你们是两个同来的么?”申虎道:“何尝不是。他偷的印匣却叫我背着的。”公
孙策叫将申虎带将下去。
    说话间,白五爷已到,将追贼情形,如何将申虎打倒,又如何用石子把邓车打
跑的话说了。公孙策摇头道:“如此说来,这印匣须要打开看看,方才放心。”白
五爷听了,眉头一皱,暗道:“念书人这等腐气。共总有多大的工夫,难道他打开
印匣,单把印拿了去么?若真拿去,印匣也就轻了,如何还能够沉重呢?就是细心,
也到不了如此的田地。且叫他打开看了,我再奚落他一番。”即说道:“俺是粗莽
人,没有先生这样细心,想的周到。倒要大家看看。”回头吩咐雨墨将印匣打开。
雨墨上前解开黄袱,揭起巨盖,只见雨墨又乱抖起来,道:“不……不好咧!这……
这是什么?”白玉堂见此光景,连忙近前一看,见黑漆漆一块东西,伸手拿起,沉
甸甸的却是一块废铁。登时连急带气,不由的面目变色,暗暗叫着自己:“白玉堂
呀,白玉堂!你枉自聪明,如今也被人家暗算了。可见公孙策比你高了一筹,你岂
不愧死?”颜查散惟恐白玉堂脸上下不来,急问前道:“事已如此,不必为难。慢
慢访查,自有下落。”公孙策在旁,也将好言安慰。无奈白玉堂心中委实难安,到
了此时,一语不发,惟有愧愤而已。公孙策请大人同白玉堂且上书房,待他慢慢诱
问申虎。颜大人会意,携了白玉堂的手,转后面去了。
    公孙策又叫雨墨将印匣暂且包起,悄悄告诉他,第一白五爷要紧,你与大人好
好看守,不可叫他离了左右。雨墨领命,也就上后面去了。
    公孙策吩咐差役带着申虎,到了自己屋内。却将申虎松了绑缚,换上了手锅脚
镣,却叫他坐下,以朋友之礼相待。先论交情,后讲大义,嗣后替申虎抱屈,说:
“可惜你这样一个人,竟受了人的欺哄了。”申虎道:“此差原是奉王爷的钩谕而
来,如何是欺哄呢?”公孙先生笑道:“你真是诚实豪爽人,我不说明,你也不信。
你想想同是一样差使,如何他盗印,你背印匣呢?果然真有印,也倒罢了。人家把
印早已拿去请功,却叫你背着一块废铁,遭了擒获。难道你不是被人欺哄了么?”
申虎道:“怎么印匣内不是印么?”公孙策道:“何尝是印呢。方才共同开看,只
有一块废铁。印信早被邓车拿去。所以你遭擒时,他连救也不救,他乐得一个人去
请功呢。”几句话说的申虎如梦方醒,登时咬牙切齿,恨起邓车来。
    公孙先生又叫人备了酒肴,陪着申虎饮酒,慢慢探问盗印的情由。申虎深恨邓
车,便吐实说道:“此事原是襄阳王在集贤堂与大家商议,要害按院大人,非盗印
不可。邓车自逞其能,就讨了此差,却叫我陪了他来。我以为是大家之事,理应帮
助。谁知他不怀好意,竟将我陷害。我等昨晚就来了,只因不知印放在何处。后来
听见白五爷说,叫雨墨防守印信,我等听了,甚是欢喜。不想白五爷又吩咐雨墨不
必忙在一时,惟恐隔墙有耳。我等深眼白五爷精细,就把雨墨认准了,我们就回去
了。故此今晚才来。可巧雨墨正与人讲究护印之事。他在大堂的里间,我们揣度印
匣必在其中。邓车就安设皮人,叫我在西厢房放火,为的是惑乱众心,匆忙之际,
方好下手。果然不出所料,众人只顾张罗救火,又看见房上有那皮人,登时鼎沸起
来。趁此时,邓车到了里间,提了印匣,越过墙垣,我随后也出了衙署。寻觅了多
时,方见邓车,他就把印匣交付于我。想来就在这个工夫,他把印拿去了,才放上
废铁。可恨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我若早知是块废铁,久已掷去,也不至于遭擒了。
越想越是他有意捉弄我,实实令人可气可恨!”
    公孙策又问道:“他们将印盗去,意欲何为?”申虎道:“我索性告诉先生吧。
襄阳王已然商议明白:如若盗了印去,要丢在逆水泉内。”公孙策暗暗吃惊,急问
道:“这逆水泉在那里?”申虎道:“在洞庭湖的山环之内,单有一泉,水势逆流,
深不可测。若把印丢下去,是再也不能取出来的。”公孙策探问明白,饮酒已毕,
叫人看守申虎,自己即来到书房见了颜大人,一五一十将申虎的话说了。颜大人听
了,虽则惊疑,却也无可如何。
    公孙策左右一看,不见了白玉堂,便问:“五弟那里去了?”颜大人道:“刚
才出去。他说到屋中换换衣服就来。”公孙策道:“瞎!不该叫他一人出去。”急
唤雨墨:“你到白五爷屋中,说我与大人有紧要事相商,请他快来。”雨墨去不多
时,回来禀道:“小人问白五爷伴当,说五爷换了衣服,就出去了。说上书房来了。”
公孙策摇头道:“不好了!白五弟走了。他这一去,除非有了印方肯回来;若是无
印,只怕要生出别的事来。”颜大人着急,道:“适才很该叫雨墨跟了他去。”公
孙策道:“他决意要去,就是派雨墨跟了去,他也要把他支开。我原打算问明了印
的下落,将五弟极力的开导一番,再设法将印找回。不想他竟走了。此时徒急无益,
只好暗暗访查,慢慢等他便了。”
    自此日为始,颜大人行坐不安,茶饭无心,白日盼到昏黑,昏黑盼到天亮,一
连就是五天,毫无影响,急的颜大人叹气唉声,语言颠倒。多亏公孙策百般劝慰,
又要料理官务。
    这日,只见外班进来禀道:“外面有五位官长到了,现有手本呈上。”公孙先
生接过一看,满心欢喜。原来是南侠同定卢方四弟兄来了。连忙回了颜大人,立刻
请到书房相见。外班转身出去。公孙策迎了出来,彼此各道寒暄。独蒋平不见玉堂
迎接,心中暗暗辗转。及至来到书房,颜大人也出公座见礼。展爷道:“卑职等一
来奉旨,二来相谕,特来在大人衙门供职。’要行属员之礼。颜大人那里肯受,道:
“五位乃是钦命,而且是敝老师衙署人员,本院如何能以属员相待。”吩咐:“看
座。只行常礼罢了。”五人谢了坐。只见颜大人愁眉不展,面带赧颜。
    卢方先问:“五弟那里去了?”颜大人听此一问,不但垂头不语,更觉满面通
红。公孙策在旁答道:“提起话长。”就将五日前邓车盗印情由述了一遍。“五弟
自那日不告而去,至今总未回来。”卢方等不觉大惊失色,道:“如此说来,五弟
这一去别有些不妥罢了?”蒋平忙拦道:“有什么不妥呢。不过五弟因印信丢了,
脸上有些下不来,暂且躲避几时。待有了印,也就回来了。大哥不要多虑。请问先
生,这印信可有些下落?”公孙策道:“虽有下落,只是难以求取。”蒋平道:
“端的如何?”公孙策又将申虎说出逆水泉的情节说了。蒋平说道:“既有下落,
咱们先取印要紧。堂堂接院,如何没有印信?但只一件,襄阳王那里既来盗印,他
必仍然暗里使人探听,又恐他别生事端,须要严加防备方妥。明日我同大哥二哥上
逆水泉取印,展大哥同三哥在衙署守护。白昼间还好,独有夜间更要留神。”计议
已定,即刻排宴饮酒,无非讲论这节事体。大家喝的也不畅快,囫囵吃毕饭后,大
家安歇。展爷单住了一间,卢方四人另有三间一所,带着伴当居住。
    展爷晚间无事,来到公孙先生屋内闲谈。忽见蒋爷进来,彼此就座。蒋爷悄悄
道:“据小弟想来,五弟这一去,凶多吉少。弟因大哥忠厚,心路儿窄,三哥又是
莽卤性子儿太急,所以小弟用言语儿岔开。明日弟等取印去后,大人前公孙先生须
要善为解释。到了夜间,展兄务要留神。我三哥是靠不得的。再者五弟吉凶,千万
不要对三哥说明。五弟倘若回来,就求公孙先生与展兄将他绊住,断不可再叫他走
了。如若仍不回来,只好等我们从逆水泉回来,再作道理。”公孙先生与展爷连连
点头应允,蒋平也就回转屋内安歇。
    到了次日,卢方等别了众人,蒋爷带了水靠,一直竟奔洞庭湖而来,到了金山
庙,蒋爷惟恐卢方跟到逆水泉瞅着害怕着急,便对卢方道:“大哥,此处离逆水泉
不远了,小弟就在此改装。大哥在此专等,又可照看了衣服包裹。”说着话,将大
衣服脱下,折了折,包在包裹之内,即把水靠穿妥,同定韩彰,前往逆水泉而去。
这里卢爷提了包裹,进庙瞻仰了一番。原来是五显财神庙。将包裹放在供桌上,转
身出来,坐在门槛之上,观看山景。
    不知后文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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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卢方出庙观看山景。急见那边来了个妇人慌慌张张,见了卢方,说道:
“救人呀,救人呀!”说着话,迈步跑进庙去了。卢方才待要问,又见后面有一人
穿着军卒眼色,口内胡言乱道,追赶前来。卢方听了,不由的气往上冲,迎面将掌
一晃,脚下一踢,那军卒栽倒在地。卢方赶步,脚踏胸膛,喝道:“你这厮擅自追
赶良家妇女,意欲何为?进!”说罢,扬拳要打。那军卒道:“你老爷不必动怒,
小人实说。小人名叫刘立保,在飞叉太保钟大王爷寨内做了四等的小头目。只因前
日襄阳王爷派人送来一个坛子,里面装定一位英雄的骨殖,说此人姓白名玉堂。襄
阳王爷恐人把骨殖盗去,因此交给我们大王,我们大王说,这位姓白的是个义士好
朋友,就把他埋在九截松五峰岭下。今日又派我带领一十六个喽罗抬了祭礼前来,
与姓自的上坟。小人因出恭,落在后面,恰好遇见这个妇人。小人以为幽山荒僻,
欺负他是个孤行的妇女,也不过是臊皮打哈哈儿,并非诚心要把他怎么样。就是这
么一件事情,你老听明白了?”刘立保一壁说话,一壁偷眼瞅卢方。见卢方愣愣柯
柯,不言不语,仿佛出神,忘其所以,后面说的话大约全没听见。刘立保暗道:
“这位别有什么症候吧?我不趁此时逃走,还等什么?”轻轻从卢方的脚下滚出,
爬起来就往前追赶喽罗去了。
    到了那里,见众人祭礼摆妥,单等刘立保。刘立保也不说长,也不道短,走到
祭桌跟前双膝跪倒。众人同声道:“一来奉上命差遣,二来闻听说死者是个好汉。
来,来,来,大家行个礼儿,也是应当的。”众人跪倒,刚磕下头去。只听刘立保
哇的一声,放声大哭。众人觉得诧异,道:“行礼使得,哭他何益?”刘立保不但
哭,嘴里还数数落落的道:“白五爷呀!我的白五爷!今日奉大王之命前来与你老
上坟,差一点儿没叫人把我毁了。焉知不是你老人家的默佑保护,小人方才得脱。
若非你老的阴灵显应,大约我这刘立保保不住,叫人家弄死了。哎呀!我那有灵有
圣的白五爷呀。”众人听了不觉要笑,只得上前相劝,好容易方才住声。众人原打
算祭奠完了,大家团团围住,一吃一喝。不想刘立保余恸尚在。众人见头儿如此,
只得仍将祭礼装在食盒里面,大家抬起。也有抱怨的,辛苦了这半天连个祭余也没
尝着;也有纳闷的,刘立保今儿受了谁的气来到这里借此发泄呢?俱各猜不出是什
么缘故。
    刘立保眼尖,见那边来了几个猎户,各持兵刃,知道不好,他便从小路溜之乎
也。这里唆罗抬着食盒,冷不防劈叉拍一阵乱响,将食盒家伙砸个稀烂。其中有两
个猎户,一个使棍,一个托叉,问道:“刘立保那里去了?”众唆罗中有认的二人
的,便说道:“陆大爷,鲁二爷,这是怎么说?我等并没敢得罪尊驾,为何将家伙
俱各打碎?我们如何回去交差呢?”只听使棍的说:“你等休来问俺。俺只问你,
刘立保在那里?”喽罗道:“他早已从小路逃走,大爷找他则甚?”使棍的冷笑道:
“好呀!他竟逃走了,便宜这厮。你等回去上复你家大王,问他这洞庭之内,可有
无故劫掠良家妇女的规矩么?而且他敢邀截俺的妻小,是何道理?”众喽罗听了,
方明白刘立保所做之事。大约方才恸哭,想来是已然受了委屈了,便向前央告道:
“大爷二爷不要动怒,我们回去必禀知大王,将他重处,实实不干小人们之事。”
使叉的还要抢叉动手,使棍的拦住道:“贤弟体要伤害他等。且看钟大王素日情面。”
又对众喽罗道:“俺若不看你家大王的分上,将你等一个也是不留。你等回去,务
必将刘立保所做之恶说明,也叫你家大王知道俺等并非无故厮闹。且饶恕尔等去吧。”
众喽罗抱头鼠窜而去。
    原来此二人乃是郎舅,使棍的姓陆名彬,使叉的姓鲁名英。方才那妇人便是陆
彬之妻,鲁英之姊,一身好武艺,时常进山搜罗禽兽。因在山上就看见一群唆罗上
山,他便急急藏躲,惟恐叫人看见,不甚雅相,待众喽罗过去,他才慢慢下山,意
欲归家,可巧迎头遇见刘立保胡言乱语。鲁氏故意的惊慌,将他诱下,原要用袖箭
打他,以戒下次。不想来到五显庙前,一眼看见卢方,倒不好意思,只得嚷道:
“救人呀,救人呀!”卢大爷方把刘立保踢倒。这妇人也就回家告诉陆鲁二人。所
以二人提了利刃,带了四个猎户前来,要拿刘立保出气。谁知他早已脱逃,只得找
寻那紫面大汉。先到庙中寻了一遍,见供桌上有个包裹,却不见人。又吩咐猎户四
下搜寻,只听那边猎户道:“在这里呢。”陆鲁二人急急赶到树后,见卢方一张紫
面,满部髭髯,身材凛凛,气概昂昂,不由的暗暗羡慕。连忙上前致谢道:“多蒙
恩公救拔,我等感激不尽,请问尊姓大名。”
    谁知卢方自从听了刘立保之言,一时恸彻心髓,迷了本性,信步出庙,来到树
林之内,全然不觉。如今听陆鲁二人之言,猛然还过一口气来,方才清醒,不肯说
出名姓,含糊答道:“些须小事,何足挂齿。请了。”陆鲁二人见卢方不肯说出名
姓,也不便再问,欲邀到庄上酬谢。卢方答道:“因有同人在山下相等,碍难久停。
改日再为拜访。”说罢,将手一拱转身竟奔逆水泉而来。
    此时已有薄暮之际,正走之间,只见前面一片火光,旁有一人往下注视。及至
切近,却是韩彰,便悄悄问道:“二弟,怎么样了?”韩彰道:“四弟已然下去二
次,言下面极深极冷,寒气彻骨,不能多延时刻,所以用干柴烘着,一来上来时可
以向火暖寒,二来借火光以作水中眼目。大哥脚下立稳着,再往下看。”卢方登住
顽石,往泉下一看。但见碧澄澄回环来往,浪滚滚上下翻腾,那一股冷飕飕寒气侵
入肌骨。卢方不由的连打几个寒噤道:“了不得,了不得!这样寒泉逆水,四弟如
何受得,寻不着印信,性命却是要紧。怎么好,怎么好!四弟呀,四弟。摸的着,
摸不着,快些上来吧!你若再不上来,劣兄先就禁不起了。”嘴里说着,身体已然
打起战来,连牙齿咯咯咯抖的山响。韩彰见卢方这番光景,惟恐有失,连忙过来搀
住,道:“大哥且在那边向火去。四弟不久也就上来了。”卢方那里肯动,两只眼
睛直勾勾往水里紧瞅。半晌,只听忽喇喇水面一翻,见蒋平刚然一冒,被逆水一滚,
打将下去。转来转去,一连几次,好容易扒往沿石,将身体一长,出了水面。韩彰
伸手接住,将身往后一仰,用力一提,这才把蒋平拉将上来,搀到火堆烘烤暖寒。
迟了一会,蒋平方说出话来,道:“好利害!好利害!若非火光,险些儿心头迷乱
了。小弟被水滚的已然力尽筋疲了。”卢方道“四弟呀,印信虽然要紧,再不要下
去了。”蒋平道:“小弟也不下去了。”回手在水靠内掏出印来,道:“有了此物,
我还下去做什么?”
    忽听那边有人答道:“三位功已成了,可喜可贺。”卢方抬头一看,不是别人,
正是陆鲁兄弟,连忙执手,道:“二位为何去而复返?”陆彬道:“我等因恩公竟
奔逆水泉而来,甚不放心,故此悄悄跟随。谁知三位特为此事到此。果然这位本领
高强。这泉内没有人敢下去的。”韩彰便问此二位是何人,卢方就把庙前之事说了
一遍。蒋平此时却将水靠脱下,问道:“大哥,小弟很冷,我的衣服呢?”卢方道:
“哟!放在五显庙内了。这便怎处?贤弟且穿愚兄的。”说罢,就要脱下。蒋平拦
道:“大哥不要脱。你老的衣服,小弟如何穿的起来。莫若将就到五显庙再穿不迟。”
只见鲁英早已脱下衣服来,道:“四爷且穿上这件吧。那包袱弟等已然叫庄丁拿回
庄去了。”陆彬道:“再者天色已晚,请三位同到敝庄略为歇息,明早再行如何呢?”
卢方等只得从命。
    蒋平问道:“贵庄在那里?”陆彬道:“离此不过二里之遥,名叫陈起望,便
是舍下。”说罢,五人离了逆水泉,一直来到陈起望。相离不远,早见有多少灯笼
火把迎将上来。火光之下看去,好一座庄院,甚是广阔齐整,而且庄丁人烟不少。
进了庄门,来在待客厅上,极其宏敞煊赫。陆彬先叫庄丁把包袱取出,与蒋平换了
衣服。转眼间已摆上酒肴,大家叙座,方才细问姓名,彼此一一说了。陆鲁二人本
久已闻名,不能亲近,如今见了,曷胜敬仰。陆彬道:“此事我弟兄早已知道。只
因五日前来了个襄阳王府的站堂官,此人姓雷,他把盗印之事述说一番,弟等不胜
惊骇。本要拦阻,不想他已将印信撂在逆水泉内,才到敝庄。我等将他埋怨不已,
陈说利害,他也觉的后悔,惜乎事已做成,不能更改。自他去后,弟等好生的替按
院大人忧心。谁知蒋四兄有这样的本领,弟等真不胜拜服之至!”蒋爷道:“岂敢,
岂敢。请问这姓雷的,不是单名一个英字,在府街之后二里半地八宝庄居住么?”
陆彬道:“正是,正是。四兄如何认得?”蒋平道:“小弟也是闻名,却未会面。”
    卢方道:“请问陆兄,这里可有九截松五峰岭么?”陆彬道:“有。就在正南
之上。卢兄何故问他?”卢方听见,不由的落下泪来,就将刘立保说的言语叙明。
说罢,痛哭。韩蒋二人听了,惊疑不止。蒋平惟恐卢方心路儿窄,连忙遮掩道:
“此事恐是讹传,未必是真。若果有此事,按院那里如何连个风声也没有呢?据小
弟看来,其中有诈。待明日回去,小弟细细探访就明白了。”陆鲁二人见蒋爷如此
说,也就劝卢方道:“大哥不要伤心。此一节事我弟兄就不知道,焉知不是讹传呢?
等四兄打听明白,自然有个水落石出。”卢方听了也就无可如何,而且新到初交的
朋友家内,也不便痛哭流涕,只得止住泪痕。
    蒋平就将此事岔开,问陆鲁如何生理。陆彬道:“小弟在此庄内以渔猎为生。
我这乡邻有捕鱼的,有打猎的,皆是小弟二人评论市价。”三人听了,知他二人是
丁家兄弟一流人物,甚是称羡。酒饭已毕,大家歇息。三人心内有事,如何睡的着。
到了五鼓,便起身别了陆鲁弟兄,离了陈起望。那敢耽延,急急赶到按院衙门,见
了颜大人,将印呈上。不但颜大人欢喜感激,连公孙策也是夸奖佩服,更有个雨墨
暗暗高兴,殷殷勤勤,尽心服侍。
    卢方便问:“这几日五弟可有信息么?”公孙策道:“仍是毫无影响。”卢方
连声叹气,道:“如此看来,五弟死矣!”又将听见刘立保之言说了一遍。颜大人
尚未听完,先就哭了。蒋平道:“不必犹疑。我此时就去细细打听一番,看是如何。”
    要知白玉堂的下落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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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7:27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蒋平要去打听白玉堂下落,急急奔到八宝庄找着了雷震。恰好雷英在家,
听说蒋爷到了,父子一同出迎。雷英先叩谢了救父之恩。雷震连忙请蒋爷到书房献
茶,寒暄叙罢,蒋爷便问白玉堂的下落。雷英叹道:“说来实在可惨可伤。”便一
长一短说出。蒋爷听了,哭了个哽气倒噎,连雷震也为之掉泪。
    这段情节不好说,不忍说,又不能不说。你道白玉堂端的如何?自那日改了行
装,私离衙署,找了个小庙存身,却是个小天齐庙,自己暗暗思索道:“白玉堂英
名一世,归结却遭了别人的暗算,岂不可气可耻。按院的印信别人敢盗,难道奸王
的盟书我就不敢盗么?前次沈仲元虽说铜网阵的利害,他也不过说个大概,并不知
其中的底细,大约也是少所见而多所怪的意思。如何能够处处有线索,步步有消息
呢?但有存身站脚之处,我白玉堂仗着一身武艺,也可以支持得来。倘能盟书到手,
那时一本奏上当今,将奸工参倒,还愁印信没有么?”越思越想,甚是得意。
    到了夜间二鼓之时,便到了木城之下。来过二次,门户已然看惯,毫不介意。
端详了端详,就由坎门而入。转了几个门户。心中不耐烦,在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综
来。凡有不通闭塞之处,也不寻门,也不找户,将如意绦抛上去,用手理定绒绳,
便过去。一连几次,皆是如此,更觉爽快无阻,心中畅快,暗道:“他虽然设了疑
阵,其奈我白玉堂何!”越过多少板墙,便看见冲霄楼。仍在石基之上歇息了歇息,
自己犯想道:“前次沈仲元说过,楼梯在正北。我且到楼梯看看。’顺着台基,绕
到楼梯一看,果与马道相似。才待要上,只见有人说道:“什么人?病太岁张华在
此。”“嗖”的一刀砍来。白玉堂也不招架,将身一闪,刀却砍空。张华往前一扑,
白玉堂就势一脚。张华站不稳栽将下来,刀已落地。白玉堂赶上一步,将刀一拿,
觉着甚是沉重压手,暗道:“这小子好大力气。不然,如何使这样的笨物呢!”
    他那知道张华自从被北侠将刀削折,他却打了一把厚背的利刃,分量极大。他
只顾图了结实,却忘了自己使他不动。自从打了此刀之后,从未对垒厮杀,不知兵
刃累手。今日猛见有人上梯,出其不意,他尽力的砍来。却好白爷灵便,一闪身,
他的刀砍空。力猛刀沉,是刀把他累的,往前一扑。再加上白爷一脚,他焉有不撤
手掷刀,栽下去的理呢?
    且说白爷提着笨刀,随后赶下,照着张华的哽嗓,将刀不过往下一按。真是兵
刃沉重的好处,不用费力,只听“噗哧”的一声,刀会自己把张华杀了。白玉堂暗
道:“兵刃沉了也有趣,杀人真能省劲。”
    谁知马道之下,铁门那里,还有一人,却是小瘟疒皇徐敝。见张华丧命,他将
身一闪,进了铁门,暗暗将索簧上妥,专等拿人的。白玉堂那里知道,见楼梯无人
拦挡,携着笨刀,就到冲霄楼上。从栏杆往上观瞧,其高非常。又见楼却无门,依
然八面窗棂,左寻右找,无门可入。一时性起,将笨刀顺着窗缝,往上一撬一撬。
不多的工夫,窗户已然离糟。白爷满心欢喜,将左手把住窗棂,右手再一用力,窗
户已然落下一扇,顺手轻轻的一放。楼内已然看见,却甚明亮,不知光从何生。回
手掏出一块小小石子,往楼内一掷。侧耳一听,咕噜噜石子滚到那边不响了,一派
木板之声。白玉堂听了放心,将身一纵,上了窗户台儿,却将笨刀往下一探,果真
是实在的木板。轻轻跃下,来到楼内,脚尖滑步,却甚平稳。往亮处奔来一看,又
是八面小小窗棂,里面更觉光亮,暗道:“大约其中必有埋伏。我既来到此处,焉
有不看之理。”又用笨刀将小窗略略的一撬,谁知小窗随手放开。白玉堂举目留神,
原来是从下面一缕灯光照彻上面一个灯毯,此光直射到中梁之上,见有绒线系定一
个小小的锦匣,暗道:“原来盟书在此。”这句话尚未出口,觉得脚下一动。才待
转步,不由将笨刀一扔,只听“咕嗜”一声,滚板一翻。白爷说声:“不好!”身
体往下一沉,觉得痛彻心髓。登时从头上到脚下无处不是利刃,周身已无完肤。
    只见一阵锣声乱响,人声嘈杂,道:“铜网阵有了人了。”其中有一人高声道:
“放箭!”耳内如闻飞蝗骤雨,铜网之上犹如刺猬一般,早已动不的了。这人又吩
咐:“住箭!”弓箭手下去,长枪手上来。打来火把照看,见铜网之内血渍淋漓,
慢说面目,连四肢俱各不分了。小瘟疒皇徐敝满心得意,吩咐:“拔箭。”血肉狼
藉,难以注目。将箭拔完之后,徐敝仰面觑视,不防有人把滑车一拉,铜网往上一
起,那把笨刀就落将下来,不歪不斜,正砍在徐敝的头上,把个脑袋平分两半,一
张嘴往两下里一咧,一边是“哎”,一边是“呀”,身体往后一倒,也就“呜呼哀
哉”了。
    众人见了,不敢怠慢,急忙来到集贤堂。此时奸王已知铜网有人,大家正在议
论,只见来人禀道:“铜网不知打住何人。从网内落下一把笨刀来,将徐敝砍死。”
奸王道:“虽然铜网打住一人,不想倒反伤了孤家两条好汉。又不知此人是谁?孤
家倒要看看去。”众人来到铜网之下。吩咐将尸骸抖下来,已然是块血饼,如何认
得出来。旁边早有一人看见石袋,道:“这是什么物件?”伸手拿起,里面尚有石
子。这石袋未伤,是笨刀挡住之故。沈仲元骇目惊心,暗道:“五弟呀,五弟!你
为何不听我的言语,竟自遭此惨毒?好不伤感人也!”只听邓车道:“千岁爷万千
之喜。此人非别个,他乃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,除他并无第二个用石子的,这
正是颜查散的帮手。”奸王听了,心中欢喜。因此用坛子盛了尸首,次日送到军山
交给钟雄掩埋看守。
    前天刘立保说的原非讹传。如今蒋平又听雷英说的伤心惨目,不由的痛哭。雷
震在旁拭泪,劝慰多时。蒋爷止住伤心,又问道:“贤弟,如今奸王那里作何计较?
务求明以告我,幸勿吝教。”雷英道:“奸王虽然谋为不轨,每日以歌童舞女为事,
也是个声色货利之徒。他此时刻刻不忘的惟有按院大人,总要设法将大人陷害了,
方合心意。恩公回去禀明大人,务要昼夜留神方好。再者,恩公如有用着小可之时,
小可当效犬马之劳,决不食言。”蒋爷听了,深深致谢。辞了雷英父子,往按院衙
门而来,暗暗忖道:“我这回去,见了我大哥,必须如此如此,索性叫他老死心塌
地的痛哭一场,省得悬想出病来,反为不美。就是这个主意。”
    不多时,到了街中。刚到大堂,见雨墨从那边出来,便忙问道:“大人在那里?”
雨墨道:“大人同众位俱在书房,正盼望四爷。”蒋爷点头,转过二堂,便看见了
书房。他就先自放声大哭,道:“哎呀,不好了!五弟叫人害了!死的好不修苦呀!”
一壁嚷着,一壁进了书房。见了卢方,伸手拉住,道:“大哥,五弟真个死了也。”
卢方闻听,登时昏晕过去。韩彰徐庆连忙扶住,哭着呼唤。展爷在旁,又是伤心,
又是劝慰。不料颜查散那里瞪着双睛,口中叫了一声“贤弟呀!”将眼一翻,往后
便仰,多亏公孙先生扶住。却好雨墨赶到,急急上前,也是乱叫。此时书房就如孝
棚一般,哭的叫的,忙在一处。好容易,卢大爷哭了出来,蒋四爷等放心。展爷又
过来照看颇大人,幸喜也还过气来。这一阵悲啼,不堪入耳。展爷与公孙先生虽则
伤心,到了此时,反要百般的解劝。
    卢大爷痛定之后,方问蒋平道:“五弟如何死的?”蒋平道:“说起咱五弟来,
实在可怜。”便将误落铜网阵遭害的原由说了。说了又哭,哭了又说,分外的比别
人闹的利害。后来索性要不活着了,要跟了老五去。急的个实心的卢方,倒把他劝
解了多时。徐庆粗豪直爽人,如何禁的住揉磨,连说带嚷,道:“四弟,你好胡闹!
人死不能复生,只是哭他,也是无益。与其哭他,何不与他报仇呢?”众人道:
“还是三弟想的开。”此时颜大人已被雨墨搀进后面歇息去了。
    忽见外班拿进一角文书,是襄阳王那里来的官务。公孙先生接来,拆开看毕,
道:“你叫差官略等一等,我这里即有回文答复。”外班回身出去传说。公孙策对
众人道:“他这文书不是为官务而来。”众人道:“不为官事却是为何?”公孙策
道:“他因这些日不见咱们衙门有什么动静,故此行了文书来,我这里必须答复。
他明是移文,暗里却打听印信消息而来。”展爷道:“这有何妨。如今有了印信,
还愁什么答复么?”蒋平道:“虽则如此。他若看见有了印信,只怕又要生别的事
端了。”公孙策点头,道:“四弟虑的是极。如今且自答了回文,我这里严加防备
就是了。”说罢按着原文答复明白,叫雨墨请出印来用上,外面又打了封口,交付
外班,即交原差领回。
    官务完毕之后,大家摆上酒饭,仍是卢方首座,也不谦逊,大家团团围坐。只
见卢方无精打采,短叹长吁,连酒也不沾唇,却一汪眼泪泡着眼珠儿,何曾是个干。
大家见此光景,俱各闷闷不乐。惟独徐庆一言不发,自己把着一壶酒,左一杯,右
一盏,仿佛拿酒煞气的一般。不多会,他就醉了,先自离席,一边躺着去了。众人
因卢方不喝不吃,也就说道:“大哥如不耐烦,何不歇息歇息呢?”卢方顺口说道:
“既然如此,众位贤弟,恕劣兄不陪了。”也就回到自己屋内去了。
    这里公孙策展昭韩彰蒋平四人饮酒之间,商议事体。蒋平又将雷英说奸王刻刻
不忘要害大人的话说了。公孙策道:“我也正为此事踌躇。我想今日这套文书回去,
奸王见了必是惊疑诧异。他如何肯善罢干休呢?咱们如今有个道理:第一,大人处
要个精细有本领的,不消说了,是展大哥的责任。什么事展兄全不用管,就只保护
大人要紧。第二,卢大哥身体欠爽,一来要人眼侍,二来又要照看,此差交给四弟。
我与韩二兄徐三弟今晚在书房,如此如此。倘有意外之事,随机应变,管保诸事不
至遗漏。众位兄弟想想如何呢?”展爷等听了道:“很好,就是如此料理吧。”酒
饭已毕,展爷便到后面,看了看颜大人,又到前面,瞧了瞧卢大爷,两下里无非俱
是伤心,不必细表。
    且说襄阳王的差官领了回文,来到行中,问了问奸王正同众人在集贤堂内,即
刻来到厅前。进了厅房,将回文呈上。奸王接来一看,道:“哎呀!按院印信既叫
孤家盗来,他那里如何仍有印信?岂有此理?事有可疑。”说罢,将回文递与邓车。
邓车接来一看,不觉的满面通红,道:“启上千岁:小臣为此印信原非容易,难道
送印之人有弊么?”一句话提醒了奸王,立刻吩咐:“快拿雷英来。”
    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105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8 10:17:40 | 只看该作者
且说襄阳王赵爵因见回文上有了印信,追问邓车。邓车说:“必是送印之人舞
弊。”奸王立刻将雷英唤来,问道:“前次将印好好交代托付于你,你送往那里去
了?”雷英道:“小臣奉千岁密旨,将印信小心在意撂在逆水泉内,并见此泉水势
汹涌,寒气凛冽。王爷因何追问?”奸王道:‘你既将印信撂在泉内,为何今日回
文仍有印信?”说罢,将回文扔下。雷英无奈从地下拾起一看,果见印信光明,毫
无错谬,惊的无言可答。奸王大怒道:“如今有人扳你送印作弊,快快与我据实说
来?”雷英道:“小臣实实将印送到逆水泉内,如何擅敢作弊?请问千岁,是谁说
来。”奸王道:“方才邓车说来。”
    雷英听了,暗暗发恨。心内一动,妙计即生,不由的冷笑道:“小臣只道那个
说的,原来是邓车。小臣启上千岁,小臣正为此事心中犯疑。我想按院乃包相的门
生,智略过人,而且他那衙门里能人不少,如何能够轻易的印信叫人盗去?必是将
真印藏过,故意的设一方假印,被邓车盗来。他以为干了一件少一无二的奇功,谁
知今日真印现出,不但使小臣徒劳无益,额外还担个不白之冤,兀的不委屈死人了。”
一席话说的个奸王点头不语。邓车羞愧难当,真是羞恼便成怒,一声怪叫道:“哎
哟!好颜查散!你竟敢欺负俺么!俺合你誓不两立。”雷英道:“邓大哥不要着急,
小弟是据理而论。你既能以废铁倒换印信,难道不准人家提出真的换上假的么?事
已如此,须要大家一同商议方好。”邓车道:“商议什么!俺如今惟有杀了按院,
以泄欺侮之恨,别不及言。有胆量的随俺走走呀!”只见沈仲元道:“小弟情愿奉
陪。”奸王闻听,满心欢喜。就在集贤堂摆上酒肴,大家畅饮。
    到了初鼓之后,邓车与沈仲元俱备改扮停当,辞了奸王,竟往按院衙门而来。
路途之间计议明白:邓车下手,沈仲元观风。及至到了按院衙门,邓车往左右一看,
不见了沈仲元,并不知他何时去的,心中暗道:“他方才还合我说话,怎么转眼间
就不见了呢?哦!是了!想来他也是个畏首畏尾之人,瞧不得素常夸口,事到头来
也不自由了。且看邓车的能为。待成功之后,再将他极力的奚落一场。”
    想罢,纵身越墙,进了衙门。急转过二堂,见书房东首那一间灯烛明亮。蹑足
潜踪,悄到窗下,湿破窗纸,觑眼偷看。见大人手执案卷,细细观看,而且时常掩
卷犯想。虽然穿着便服,却是端然正坐。旁边连雨墨也不伺候。邓车暗道:“看他
这番光景,却象个与国家办事的良臣,原不应将他杀却。奈俺老邓要急于成功,就
说不得了。”便奔到中间门边一看,却是四扇格扇,边格有锁锁着,中间两扇亲闭。
用手轻轻一撼,却是竖着立闩。回手从背后抽出刀来,顺着门缝将刀伸进,右腕一
挺劲,刀尖就扎在立闩之上。然后左手按住刀背,右手只用将腕子往上一拱,立闩
的底下已然出槽,右手又往旁边一摆,左手往下一按,只听咯当的一声,立柱落实。
轻轻把刀抽出,用口衔住。左右手把住了格扇,一边往怀里一带,一边往外一推,
微微有些声息,“吱溜溜”便开开了一扇。邓车回手拢住刀把,先伸刀,后伏身,
斜跨而入。即奔东间的软帘,用刀将帘一挑,“呼”的一声,脚下迈步,手举钢刀,
只听“咯当”一声。邓车口说:“不好!”磨转身往外就跑。早已听见哗啷一声。
又听见有人道:“三弟放手,是我!”“噗哧”的一声,随后就追出来了。
    你道邓车如何刚进来就跑了呢?只因他撬闩之时,韩二爷已然谆谆注视,见他
将门推开,便持刀下来。尚未立稳,邓车就进来了。韩二爷知他必奔东间,却抢步
先进东间。及至邓车掀帘迈步举刀,韩二爷的刀已落下。邓车借灯光一照,即用刀
架开,“咯当”转身出来,忙迫中将桌上的蜡灯哗啷碰在地下。此时三爷徐庆赤着
双足仰卧在床上,酣睡不醒,觉得脚下后跟上有人咬了一口,猛然惊醒,跳下地来
就把韩三爷抱住。韩二爷说:“是我!”一摔身,恰好徐三爷脚踏着落下蜡灯的蜡
头儿一滑,脚下不稳,“噗哧”爬伏在地。
    谁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,却是公孙先生。韩爷未进东间之先,他已溜了出来。
却推徐爷,又恐徐爷将他抱住。见他赤着双足,没奈何才咬了他一口。徐爷这才醒
了。因韩二爷摔脱追将出去,他却跌倒的快当,爬起来的剪绝,随后也就呱叽呱叽
追了出来。
    且说韩二爷跟定邓车,窜房越墙,紧紧跟随,忽然不见了。左顾右盼,东张西
望,正然纳闷,猛听有人叫道:“邓大哥,邓大哥!榆树后头藏不住,你藏在松树
后头吧。”韩二爷听了,细细往那边观瞧,果然有一棵榆树,一棵松树,暗暗道:
“这是何人呢?明是告诉我这贼在榆树后面。我还发呆么?”想罢,竟奔榆树而来。
果真邓车离了榆树,又往前跑。韩二爷急急垫步紧赶,追了个嘴尾相连,差不了两
步,再也赶不上。
    又听见有人叫道:“邓大哥!邓大哥!你跑只管跑,小心着暗器呀!”这句话
却是沈仲元告诉韩彰防着邓车的铁弹。不想提醒了韩彰,暗道:“是呀!我已离他
不远,何不用暗器打他呢?这个朋友真是旁观者清。”想罢,左手一撑,将弩箭上
上。把头一低,手往前一点。这边“。曾”,那边“拍”,又听“哎呀”。韩二爷
已知贼人着伤,更不肯舍。谁知邓车肩头之上中了弩箭,觉得背后发麻,忽然心内
一阵恶心,暗道:“不好,此物必是有毒。”又跑了有一二里之遥,心内发乱,头
晕眼花,翻筋斗栽倒在地。韩二爷已知药性发作,贼人昏晕过去,脚下也就慢慢的
走了。只听背后呱叽呱叽的乱响,口内叫道:“二哥!二哥!你老在前面么?”韩
二爷听声音是徐三爷,连忙答道:“三弟!劣兄在此。”说话间,徐庆已到,说:
“怪道那人告诉小弟,说二哥往东北追下来了,果然不差。贼人在那里?”韩二爷
道:“已中劣兄的暗器栽倒了。但不知暗中帮助的却是何人?方才劣兄也亏了此人。”
二人来到邓车跟前,见他四肢扎煞,躺在地下。徐爷道:“二哥将他扶起,小弟背
着他。”韩彰依言,扶起邓车,徐庆背上,转回衙门而来。走不多几步,见有灯光
明亮,却是差役人等前来接应,大家上前,帮同将邓车抬回街去。
    此时公孙策同定卢方蒋平俱在大堂之上立等。见韩彰回来,问了备细,大家欢
喜。不多时,把邓车抬来。韩二爷取出一丸解药,一半用水研开灌下,并立即拔出
箭来,将一半敷上伤口。公孙先生即分付差役拿了手镯脚镣,给邓车上好,容他慢
慢苏醒。迟了半晌,只听邓车口内嘟囔道:“姓沈的!你如何是来帮俺,你直是害
我来了。好呀,气死俺也!”“哎呀”了一声,睁开二目往上一看,上面坐着四五
个人,明灯亮烛,照如白昼。即要转动,觉着甚不得力。低头看时,腕上有镯,脚
下有镣,自己又一犯想,还记得中了暗器,心中一阵迷乱,必是被他们擒获了。想
到此,不由的五内往上一翻,咽喉内按捺不住,将口一张,哇的一声,吐了许多绿
水涎痰,胸隔虽觉乱跳,却甚明白清爽。他却闭目,一语不发。
    忽听耳畔有人唤道:“邓朋友,你这时好些了?你我作好汉的,决无儿女情态,
到了那里说那里的话。你若有胆量,将这杯暖酒喝了!如若疑忌害怕,俺也不强让
你。”邓车听了,将眼睁开看时,见一人身形瘦弱,蹲在身旁,手擎着一杯热腾腾
的黄酒,便问道:“足下何人!”那人答道:“俺蒋平特来敬你一杯。你敢喝么!”
邓车笑道:“原来是翻江鼠。你这话欺俺太甚!既被你擒来,刀斧尚且不怕,何况
是酒!纵然是砒霜毒药,俺也要喝的。何惧之有!”蒋平道:“好朋友!真正爽快。”
说罢,将酒杯送至唇边。邓车张开口,一饮而尽。又见过来一人道:“邓朋友,你
我虽有嫌隙,却是道义相通,各为其主。何不请过来大家坐谈呢?”邓车仰面看时,
这人不是别人,就是在灯下看案卷的假按院,心内辗转道:“敢则他不是颜按院?
如此看来,就是遭了他们圈套了。”便问道:“尊驾何人?”那人道:“在下公孙
策,”回手又指卢方道:“这是钻天鼠卢方大哥,这是彻地鼠韩彰二哥,那边是穿
山鼠徐庆徐三哥。还有御猫展大哥在后面保护大人,已命人请去了,少刻就到。”
邓车听了道:“这些朋友,俺都知道。久仰,久仰。既承台爱,俺倒要随喜随喜了。”
蒋爷在旁伸手将他搀起,吟溜哗啷蹭到桌边,也不谦逊,刚要坐下,只见展爷从外
面进来,一执手道:“邓朋友,久违了!”邓车久已知道展昭,无可回答,只是说
道:“请了。”展爷与大众见了,彼此就座,伴当添杯换酒。邓车到了此时,讲不
得(石可)碜,只好两手捧杯,缩头而饮。
    只听公孙先生问道:“大人今夜睡得安稳么?”展爷道:“略觉好些,只是思
念五弟,每每从梦中哭醒。”卢方听了,登时落下泪来。忽见徐庆瞪起双睛,擦摩
两掌,立起身来道:“姓邓的!你把俺五弟如何害了?快快说来。”公孙策连忙说
道:“三弟,此事不关邓朋友相干,体要错怪了人。”蒋平道:“三哥,那全是奸
王设下圈套。五弟争强好胜,自投罗网,如何抱怨得别人呢?”韩爷也在旁拦阻。
展爷知道公孙先生要探问邓车,惟恐徐庆搅乱了事体,不得实信,只得张罗换酒,
用言语岔开。徐庆无可如何,仍然坐在那里,气忿忿的一语不发。
    展爷换酒斟毕,方慢慢与公孙策你一言我一语套问邓车,打听襄阳王的事件。
邓车原是个卑鄙之人,见大家把他朋友相待,他便口不应心的说出实话来,言:
“襄阳王所仗的是飞叉太保钟雄为保障,若将此人收伏,破襄阳王便不难矣。”公
孙策套问明白,天已大亮,便派人将邓车押到班房,好好看守。大家也就各归屋内,
略为歇息。
    且说卢方回到屋内,与三个义弟说道:“愚兄有一事与三位贤弟商议。想五弟
不幸遭此茶毒,难道他的骨殖,就搁在九截松五峰岭不成?劣兄意欲将他骨殖取来,
送回原籍。不知众位贤弟意下如何?”三人听了,同声道:“正当如此,我等也是
这等想。”只见徐庆道:“小弟告辞了。”卢方道:“三弟那里去?”徐庆道:
“小弟盗老五的骨殖去。”卢方连忙摇头道:“三弟去不得。”韩彰道:“三弟太
莽撞了。就去,也要大家商议明白,当如何去法。”蒋平道:“据小弟想来,襄阳
王既将骨殖交付钟雄,钟雄必是加意防守。事情若不预料,恐到了临期有了疏虞,
反为不美。”卢方点头道:“四弟所论甚是。当如何去法呢?”蒋平道:“大哥身
体有些不爽,可以不去。叫二哥替你老去。三哥心急性躁,此事非冲锋打仗可比,
莫若小弟替三哥去。大哥在家也不寂寞,就是我与二哥同去,也有帮助。大哥想想
如何?”卢方道:“很好。就这样吧。”徐庆瞅了蒋平一眼,也不言语。只见伴当
拿了杯著放下,弟兄四人就座。卢方又问:“二位贤弟几时起身?”蒋平道:“此
事不必匆忙,后日起身也不为迟。”商议已毕,饮酒用饭。
    不知他等如何盗骨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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